伤痕累累
边随安被结结实实的按在诊疗床上,受伤的肩膀被消毒几遍,看着肿的更厉害了。
“现在就要正骨吗?”谭清明道,“要不要再养一养,消肿了再做?”
“已经错位了,还能怎么消肿,”陈益民道,“这又不是什么风寒感冒,还能靠免疫系统自愈。即使用了麻醉也肯定会痛,你帮忙按住小孩。”
谭清明依言探出手去,按住边随安的身体。
边随安被这触碰乱了心神,被谭清明接触到的皮肤如同火灼,心跳重如擂鼓,咚咚撞个不停。
耳边传来咔哒轻响,他几乎没感觉到疼,陈益民就松开了手。
“好了,”陈益民道,“怎么样,叔叔手艺不错吧?”
边随安轻轻活动肩膀,原本不能挪动的地方稍微能活动了,血流跟着顺畅起来。
“谢谢,”边随安正襟危坐,“谢谢你。”
谭清明撤开身体,手指离开的一瞬间,边随安探手去抓,什么都没有碰到。
陈益民惊讶片刻,很快圆起场来:“小孩子嘛,害怕时想抓大人也都正常。没事没事,害怕就打叔叔几下,叔叔皮糙肉厚的,怎么打都没问题。”
谭清明没有说话,反身退出帘子。
边随安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指头。
他明明讨厌旁人的接触,不想让任何人触碰到他,可在这个谭老师面前,他像个皮肤饥渴症的患者,总想汲取对方的温暖。
会给人带来困扰吧。
觉得熟悉什么的,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妄想。
谭老师说不定只是过来兼职一段时间的助教,时间到了就离开了,将自己带过来处理伤口,也是因为谭老师是个善良的人,遇到路边被雨淋透的落汤鸡,也会顺手撒点小米。
也许是睡眠不足,也许是情绪低落,也许是总有奇形怪状的东西在身边徘徊,边随安有些疲惫,在被消毒清理伤口时昏昏欲睡,脑袋一上一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胸口。
陈益民对此叹为观止,因为边随安手指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消毒时常人早就龇牙咧嘴嗷嗷乱叫了,他竟然一声不吭,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受伤的指头不像盯着身体,倒像盯着一块木头。
陈益民消毒完毕,给边随安背后放个枕头:“坐了好半天了,累了吗?躺着休息一会。”
他本意只是让边随安缓解情绪,没想到边随安说了一声谢谢,竟然真的侧躺在枕头上,迷糊闭上眼睛。
陈益民目瞪口呆,悄悄拉上帘子,走向等在外面的谭清明。
“老谭,是不是该报警啊,”陈益民悄悄看向诊疗床,“这孩子是不是被虐待了?他情绪不太对,看着有抑郁木僵的症状。”
“嗯,”谭清明点头,“明白了。”
陈益民瞪大眼睛,甩了他一个肘击:“什么啊,就回个嗯字?明白什么了啊你?你个冷血的小子。”
谭清明并不反驳,盯着边随安的方向:“他睡着了?”
“啊,是啊,睡着了,看他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休息了,”陈益民道,“我这会要去查房,顺便给这小孩下个医嘱。你急着走吗?不急的话陪他一会,也帮我在这看着诊室。”
谭清明点头。
陈益民风风火火走了,谭清明靠在墙上等了一会,等到边随安呼吸均匀,他才缓步走上前去拉开帘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边随安侧躺在诊疗床上,那张床不是休息用的,只是个窄窄的折叠工具,床板铺着薄薄一层垫子,常人坐在上面都嫌弃它硬,边随安竟然静静伏在那里,像个在沙漠跋涉的旅人,在阴凉处获得片刻的歇息。
谭清明不言不动,望着边随安的侧脸。
这张脸几乎没有了幼年时期的影子,原本肉嘟嘟的脸颊都消失了,唯有一双眼睛显得更大,镶嵌在这张脸上,显出少年人的线条来。
谭清明静静坐着,外套口袋突然动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
苍小京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从口袋里飞跃出来,蹦到边随安的枕头上:“好久不见了宝贝!好想你呀!”
它隔空啪啪亲了两口边随安,没等亲密几秒,就被谭清明提起后颈嫩皮,毫不客气提了起来:“他还在休息,不要吵到他了。”
“嗷,部长,这是什么道理!”苍小京手脚并用反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看到我呀!”
“这可说不准,”谭清明道,“不能冒险。”
“切切切,切切切,”苍小京不甘不愿坐在谭清明肩膀上,小鼻子皱了起来,“懂啦懂啦,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部长心疼坏了吧?嗷,都怪那些小坏蛋都是人类,如果是怨灵的话,部长拿出混沌,嗖嗖嗖,嗖嗖嗖,全给他们送入轮回!”
谭清明罕见的没有反驳。
边随安似乎被吵到了,又好像陷入了梦魇,他轻轻拧起眉头,在枕上转动两圈,身体向外展开,脑袋蹭到了谭清明腿边。
似乎在梦中也能嗅到谭清明的味道,他眼皮微颤,睫毛剧烈抖动,手指向上甩动,虚虚攥成拳头,怎么都醒不过来。
“嗷,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苍小京抻长脖子看人,急的抓耳挠腮。
谭清明探出手去,五指张开,虚虚握住了边随安的拳头。
边随安眉头松开,瞬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