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匆匆一瞥，此刻才真真切切的看清那妖兽狰狞的样子。
四五人合抱粗的身躯在空中盘旋，一身灰色鳞片宛如覆盖了一层铁甲。
妖兽口中发出阵阵嘶鸣，犹如雷鸣一般。
此刻和妖兽缠斗的是柳家护卫，出身柳家的人和临时召来的车夫自然是没得比，虽说是凡人之躯，但身手敏捷，对付妖兽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配合，恐怕是为了对付妖兽特地训练出来的。
除了他们以外，柳长风和方奇也游走在外围，时不时的会打出一道掌风。
他的掌力虽然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妖兽带来重创，但是花上一些时间慢慢积累，总会有击倒妖兽的时候。
“拦住这头畜生，不要让它跑了！”柳长风出手之余还不忘指挥人马。
灌木丛里，龙文牧看着柳长风和方奇两人，目光微微凝固。
“少爷，他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夜阑小声问。
柳长风隔空轰出掌力，寻常人可做不到这种事，还有柳长风身上隐隐透着的光亮，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这就是妖师的力量吗？
“那是妖力。”龙文牧沉声说，“妖兽有妖力，妖师也有，说到底，妖师之所以能对抗妖兽，就是因为能调动妖力的缘故。”
夜阑轻轻嗯了一声，她也不过问龙文牧为什么对妖师这么了解，反正今天龙文牧给她带来的印象已经不可预测了，龙文牧再展现出一些奇怪的见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过那小妖……比寻常的小妖要强不少。”龙文牧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
空地之上，人与妖兽的交战已经愈演愈烈。
柳家护卫再怎么身手矫健，面对的终究是妖兽，时不时有人死在妖兽口下。
随着人数逐渐减少，柳长风也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抓住一个空档，他忽然欺身而上，浓烈的光晕汇聚在掌心，一掌朝着妖兽按了下去。
“大人，不可！”就在柳长风出手的同时，方奇忽有所感，放声大喊。
柳长风掌力猛烈而至，可是在轰中妖兽身躯的那一刻，妖兽的身体竟是一阵模糊，柳长风的手直接穿透而过，轰散的只有一团雾气。
接着便是一条巨尾横扫而来，柳长风收势不及，被狠狠撞了出去。
“大人！”方奇抽身而上，手中托举一道气浪接住了柳长风。
“大人可有大碍？”方奇扶着柳长风平缓落地。
“没事……”柳长风徐徐吐出一口气，煞白的脸恢复一些血色。
他是上品小妖师，在小妖师中能修炼到上品的，算是出类拔萃的一群人，已经可以展望大妖师之境。刚刚那一下虽然是正中，但他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狼狈而已。
“大人没事就好。”方奇也跟着吐了口气，要是柳长风有个三长两短，他也难逃其责。
“这畜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柳长风轻轻咬牙。
一般来说，妖兽确实要高出妖师一筹。但是论凶悍，眼前的小妖明显要比一般小妖更甚。
柳长风自信遇到寻常小妖，哪怕打不过，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但偏偏在这只妖兽面前，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草丛里，夜阑眼睛瞪得溜圆。
“少爷，刚刚那是……”作为旁观者，妖兽的变化他们毫无遗漏的看在眼里。柳长风刚刚那一击本该命中，但在那一刻，妖兽的身躯分明是化作了雾气一样的东西，柳长风的攻击穿透而过，根本没有伤及它分毫。
“不同的妖兽有不同的能力，妖兽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在于它们天生具备的能力，刚刚那个，恐怕就是这只妖兽独有的能力了。”龙文牧说。
方奇带着柳长风撤到人群之后。
“大人，这妖兽确实非同凡响，这般能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方奇郑重的言道。
虽说作为大妖师的他亲自出手要斩杀这头妖兽不是不可能，但是妖兽能力千奇百怪，在摸透妖兽底细以前，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怎么？方统领也不知道这是何种妖兽？”柳长风手按胸口，平复呼吸说。
“这……我虽未亲眼见过，不过却听过一些传闻与之相符。”方奇稍加思索说，“传闻有妖兽常年生活于雾中，有此妖兽之地，必然迷雾笼罩。而且此种妖兽本身便能化为雾气隐匿于雾中，与眼前这头，倒是有八分相似。”
柳长风微微一愣：“隐匿于雾中？这么说来，它最初现身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正是。”方奇皱眉，“如果所料不错，眼前这头，怕是云隐兽。”
“云隐兽？”柳长风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大人，恕我直言，如果是云隐兽，那此番我们恐怕少不了麻烦了。”也许是确信了妖兽的身份，方奇表情越发凝重，“大人，据我所知，云隐兽乃是龙种。”
柳长风不禁一惊，连躲在一旁偷听他们谈话的龙文牧都微微抖动。
“少爷，龙种是什么？”夜阑低声问。
龙文牧轻轻咋舌，眼睛盯着在高空不断盘旋翻转的云隐兽。
“远古之时，几乎灭世的十二天妖，其中便有不止一头真龙。地妖、大妖、小妖，这些妖兽都是借由更上级的妖兽血脉孕育而生。其中龙之一脉在妖兽中属于最为凶残的一种。体内蕴含龙血的，就是龙种。”龙文牧徐徐讲解，“如果这头云隐兽真的是龙种，那在小妖中都算是最顶尖的。不过只是小妖的话，就算有血脉，也不过是极淡的一丝而已。”
夜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距离妖兽不远的地方，柳长风听方奇说完眼前妖兽的来历，非但不退，眼中还隐隐透出些许狂热。
“你肯定？”他问方奇。
“回大人，虽然不敢说绝对肯定，但我有分把握是云隐兽。”
“居然是龙种，那我们此行说什么也不能空手而归了。”柳长风轻轻舔舐嘴唇，嘴角上翘，大手挥动下令，“所有人听令，用灭妖弩！”
听到柳长风的号令，和妖兽缠斗的柳家护卫，转头便冲向四周的马车。
这些马车都是追赶妖兽时候，柳家护卫们驱赶上来的，此刻便停在空地各个角落。
龙文牧透过草丛间隙望去，最近一处，一个护卫奔到马车边，撕去油布，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那分明是个巨大的弓弩，通体宛如黄铜打造，弩身足有两人之长。
与寻常的弓弩截然不同，做工更加细致巧妙，结构也无比复杂。弩身上早有弩箭架好，光是箭矢就有人的手臂粗，箭头带着钩刺，而弩箭的尾部还连有锁链。
之所以要把马车运上雾山，摆明了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龙文牧眯着眼打量灭妖弩，并没有太过吃惊，此刻拿出这种东西在他的意料之中。
马车运送的是什么货物他早有猜想，他只是好奇柳长风打算怎么用这东西来对付云隐兽。
各个马车旁的护卫接连跳上马车，操纵灭妖弩从四角伸出支架。支架顶端尾端，纷纷刺入地面加以固定。被固定好的灭妖弩，哪怕是有万钧之力也难以将其移动。
“放！”柳长风大喝。
灭妖弩发出震天巨响，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十道流光从不同的方向冲天而去。
箭矢飞射极快，云隐兽那庞大的身躯根本来不及闪躲，十道箭矢纷纷命中。
箭头是用特别的材质打造，锋利无比，哪怕是妖兽的鳞片也抵挡不住。
眼看着鳞片碎裂，大片大片血水像是雨水一样洒落。
箭矢尾部连有锁链，从不同的方向将云隐兽拉扯住。
四角的支架深深插入地面之下，哪怕是以妖兽的力量来拉扯，也纹丝不动。
天上是凄惨的吼叫声，刺鼻的血腥味立马就弥漫开。
龙文牧看见这一幕，咦了一声，幽幽道：“原来如此，那弩箭怕是能压制云隐兽的能力。”
云隐兽若是能让身躯化雾，寻常弩箭奈何不了它，但是灭妖弩非同一般，怕是有压制妖力的作用。
“想不到柳家还有这种东西。”龙文牧自言自语说。
被十条锁链牵制，云隐兽没挣扎多久就直挺挺的从天际坠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虽然还在挣扎，可分明是受了重创。
柳长风看着再不能逃走的云隐兽，露出狡黠的笑容：“到底是头畜生，哪怕是龙种也不过如此。”
“还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将灭妖弩带来了，既然有灭妖弩相助，区区小妖自然是逃不掉的。灭妖弩能封其妖力，别说是小妖，即便是大妖来了也讨不了好。”方奇顺势拍了个马屁。
“方统领，此妖虽受伤，但还没有毙命，之后怕要劳烦你了。”柳长风说。
“大人哪儿的话，方某效力柳家，自当肝脑涂地。大人且稍等，我去去就来。”方奇拱手，身形一跃便窜了出去。
柳长风是上品小妖师，是小妖师中的佼佼者，能够展望大妖师之境。而方奇，则是货真价实的大妖师，哪怕只是下品，那也是大妖师，论实力上，比柳长风强了不止一丁半点。
他去速极快，一个飞窜便来到云隐兽之前，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垂死挣扎的巨兽，抬掌便轰在云隐兽的额头。
既然摸清了云隐兽的底细，又用灭妖弩将其制服，他一介大妖师出手，没理由再失手。
轰鸣声仿佛天塌地陷，地面都剧烈晃动。
方奇周身萦绕光辉，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倾泻在了云隐兽的身上。
沉重至此的一击，威力远超柳长风出手。
坚硬的鳞片分崩离析，还有骨头碎裂之声。一声怒吟之后，云隐兽头颅重重砸在地面，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所有看见的人都知道，吃了这一下，就算是龙种也不可能活命。
云隐兽的额头被轰得凹陷，血红之色在地面慢慢扩散开。一头龙种小妖，被一掌击杀。
短暂的寂静之后，灌木丛里，夜阑绷紧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如释重负的深深呼出一口气。
妖兽出现的时候她惊慌失措，看见妖兽死了，绷紧的心弦才松弛下来，浑身一阵脱力。
这就是狩猎妖兽，虽然看似风光，可也是一件搏命的事。今天这种经历，有了一次就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一场狩猎下来，队伍里死伤过半，剩下的都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哈哈，大人，方某不负所托。”方奇含笑而归，亲手击杀妖兽的成就感写在脸上。
其实这场狩猎是有惊无险，云隐兽虽然强大，可到底只是小妖，即便是龙种又如何。
就算没有灭妖弩，有方奇这个大妖师在，要击败一头小妖也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二者双管齐下，自然手到擒来。
“你这大妖师的实力实在让人羡慕呀。”柳长风含蓄笑道。
寒暄一句，朝侍卫方向看了眼。
死伤了不少人，让这些普通人来纠缠妖兽也是难免的。但是相比较好处而言，这些代价还是能接受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护卫罢了，就算死完了，大不了再重新训练一批，柳长风还不会放在心上。
“这畜生确实死了？”柳长风来到云隐兽几丈外。
云隐兽身上还连着锁链和弩箭，已经感觉不到气息，冲天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那澎湃的妖力，哪怕妖兽已死，都还能感觉到。
“确实死了。”方奇笃定说。他亲手杀死的，确信无误。
“居然碰到了龙种。”柳长风有些激动的咂舌。
“恭喜大人，今日能狩猎到一头龙种，实乃幸事。有了这头妖兽，想必大人的实力将会一飞冲天了。”
柳长风嘴唇上翘，表示了自己的满意。
围着妖兽走了一圈，忽然朝向旁边的草丛厉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狩猎妖兽的时候他们无暇分心，便没察觉到龙文牧和夜阑两人。此刻狩猎完了，以妖师的敏锐，很简单就察觉到了旁边藏着的人。
龙文牧和夜阑一前一后从草丛里走出来。
待看清龙文牧的面貌，柳长风无声冷笑：“原来是你，妖兽来时死了不少人，你倒是命硬。”
龙文牧不卑不亢：“大人谬赞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除了长得帅，也就运气还不错。”
“臭小子，注意你的语气！”方奇冷喝。
龙文牧耸耸肩，再不开口。
龙文牧会来这儿，超乎柳长风的意料。妖兽袭来的时候人群都乱了，这小子既然活着，不趁乱逃跑，居然自己跑到这战场上来了。
如果他跑了，柳长风未必有闲心去追他。这小子既然这么不怕死，这倒是正合了柳长风的心愿。
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
又斜眼望了望夜阑，柳长风徐徐点头：“去几个人，下去把还活着的人都给我接上来。如果有人胆敢反抗，打断腿也给我带过来。”
“是！”有护卫应答。
几人领命去了，没消一阵便带着一批人回来。
这些都是柳家以外的人，对他们的死活，柳长风根本不在意。只是有的时候需要劳力，有这些人在，多少有些作用。
“大人。”负责前去接人的人报告，“死了不少，其余的有一部分溜了，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溜了？”柳长风鹰隼般的目光扫了一圈。柳家以外的本有四十人左右，但如今剩下的这些，不过就十来人，看上去还都是些被吓破胆的。
趁着他们狩猎妖兽的时候开溜，居然还有人有这种胆量。
“大人，这些低贱的家伙怕是没吃够苦头，我带些人把溜走的给抓回来。”方奇愤慨请命。
柳长风望着周围重新浓郁起来的大雾：“罢了，现在没工夫去追他们。雾山里面不乏野兽，那些人未必能活着逃出去，先处理眼下再说。”
柳长风下令，旁人不敢违背。柳家的人在柳长风的指示下开始剖解妖兽的尸骸。
“少爷，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柳长风暂且没有为难他们，夜阑和龙文牧单独站在一边。
夜阑看着不少人在妖兽周围忙碌，将妖兽的身躯一点点剖开，弄得满是血腥，忍不住有些干呕。
龙文牧眉头稍稍抬起：“妖兽这种东西，除了凶猛以外，身上几乎都是宝贝。要是没有好处，柳家公子哥哪会闲得发慌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狩猎妖兽。”
“宝贝？”
“妖兽的身躯和骨头能够用来制作武器，鳞片也能做甲胄，这些都是寻常的材料比不了的。”龙文牧说，“除了身躯，妖兽身上还有另外三样价值连城的东西……”
龙文牧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云隐兽的身躯被弄得支离破碎。没消一阵，便见有人从妖兽的体内挖出了一块指甲盖般大小的红色晶石。
“那是妖晶。”龙文牧对夜阑说，“妖兽体内蕴含大量的妖气，而妖气凝固，就会化作妖晶。”
妖气所化？夜阑抿着嘴。
“妖晶这种东西，基本每只妖兽体内都会有。一只小妖，孕育几十块妖晶不在话下，活得越久的妖兽，体内妖晶就越多。”龙文牧悠悠说。
“妖晶是做什么的？”夜阑问。
“妖师修炼，靠的就是妖晶。这东西对普通人无用，但对妖师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东西。”龙文牧道，“而且在妖师与妖师之间，妖晶也等同于钱财。”
夜阑略微点头，对普通人而言，金银铜是货币，但是在妖师之间，妖晶却取而代之。
夜阑静静看着，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整头云隐兽都已经四分五裂，而在其中寻出来的妖晶，足足近百块之多。
“啧啧，还真不少。”龙文牧似笑非笑。
一般小妖体内也就五六十块，而这头云隐兽毕竟是龙种，居然孕育了近百块，就小妖而言，这数量已经不少了。
又过了一阵，只见一个柳家护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敲开了云隐兽的头，兴奋的找到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惊呼连连。
“那个是内丹。”龙文牧对夜阑说，“内丹用处也不小，对妖师而言，这东西比妖晶还要珍贵。”
找到内丹的护卫兴奋的跑到柳长风跟前，献宝一样的献上，柳长风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龙种体内的内丹，这可是比一般小妖的内丹还要来得珍贵。
“找到了……我找到了！”就在柳长风打量着内丹的时候，另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去，只见某个护卫找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赤红晶石。
晶石形状并不规则，通体散发着诡异的光。
晶石被护卫拿在手上，上面竟隐隐传出龙吟声。
在找到妖晶和内丹的时候龙文牧还不动于衷，但当这枚晶体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眸也逐渐变得狭长。
“源石，这是妖兽体内最重要的东西。”龙文牧缓缓开口。
“源石是什么？”夜阑疑惑问。
“丫头，你还记不记得什么是妖师？”龙文牧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妖师……不就是对付妖兽的人吗？”夜阑小声说。
“那你知不知道妖师是怎么来的？”龙文牧又问。
夜阑微微踌躇，然后摇了摇头。
“一个普通人，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具备妖力。凡人终究是凡人。”龙文牧脸上流露着认真，“上古时候，妖兽肆虐，凡人之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妖兽。后来便有大能之人想出办法，将妖兽的源石融入人的身体，让人拥有妖兽之力，那就是妖师的由来。”
夜阑猛然惊骇。
“少爷，你是说融入人的身体？”
“一个人一生能接纳四块源石的力量。接受一块，就入了小妖师的门槛，从此便是妖师。等到长年累月的修炼到上品小妖师巅峰的时候，便能接受第二块，如果成功吸收，这人便是大妖师……”
“那……接受三块就是地妖师，接受四块就是天妖师？”夜阑隐隐明白龙文牧的意思了。
龙文牧点头：“吸收源石并不是易事，也伴随风险，吸收的源石越强，也就越危险。”
“可是……不同妖兽体内的源石，岂不是不相同？”夜阑问。
“不同妖兽的源石都不相同，所以一个妖师的强弱，除了取决于自身修为，也取决于吸收的源石的力量。”龙文牧认真说，“两个相同修为的小妖师，如果其中一个吸收的是大妖的源石，那他就一定比吸收小妖源石的人要强。”
夜阑听得惊骇连连，龙文牧说着有关妖师的种种，其中的玄奥，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个妖师的强与弱除了跟境界有关，也跟源石有关。那如果一个人吸收的是大妖的源石，又或者吸收的是地妖的源石，那该有多强？
天妖也有源石吗？传闻中，与妖兽抗争的历史中，也有天妖被斩杀过的记录。那是不是就是说，也曾经有人吸收过天妖的源石？那又该是什么样的实力？
空地中央，柳长风已经将源石接了过来，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恭喜大人得到云隐兽的源石。”方奇在一旁道贺，“大人如今是上品小妖师，恐怕再过不久就有望冲击大妖师之境。到时大人吸收了这块源石，成就定然超过寻常的大妖师。这次能够得到龙种的源石，连上天都眷顾大人。”
柳长风把玩着源石，简直爱不释手。
大妖的源石他不指望，大妖这种存在除非出动数名大妖师或者出动地妖师才有望猎杀，而且大妖可遇不可求，大妖的源石更是妄想。
一般的妖师晋升，能以小妖的源石晋升就已经不易了。
就比如方奇，现在虽是大妖师之境，在他修炼过程中曾吸收过两次源石，而两次源石皆是来自小妖。
对妖师而言，这也是最普遍的情况。
现在他手上的这枚是龙种的源石，在小妖里绝对是佼佼者。
他能够想象的到，如果自己能以这枚源石来冲击大妖师之境，那自己的实力肯定比方奇都还要高出一筹。
既然成了妖师，谁会不追求实力，就算没有大妖的源石，有龙种的源石也是不易的，他岂能不乐。
说到底，来雾山本来只是碰碰运气，能狩猎到云隐兽实在是意外之喜。
含笑着将源石收好，至于妖兽的内丹和妖晶则是让下人携带。比起源石来说，其它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大人，整头妖兽已经找遍了。”一个护卫上前抱拳，“找到妖晶一百零四块，敢问大人，剩余的残骸要怎么处理？”
“暂且放下吧，再往高处走走看，等回程的时候再运回柳家。”柳长风想了想说。
方奇闻言：“大人还要往高处去？”
“此处连半山腰都不到，再走走又有何妨？”柳长风长袖一拂，“这座山云雾缭绕，兴许妖兽不止一头，如果能再碰到一头，那岂不美哉？”
人群开始躁动不安，听到柳长风说还要前进的时候，连方奇面色都略微有些发苦。
“大人，今日已有收获，你看是不是……”方奇皱着眉请示。
柳长风斜眼往四周一恍，不以为意道：“灭妖弩没有破损，就算再遇到妖兽也无妨，况且还有你这个大妖师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方奇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自己担心吗？又或者自己害怕了？
方奇也说不清楚。
自从进入雾山，他的背后一直隐隐有些发凉，总是有种淡淡的警兆萦绕在心头，即便是已经狩猎了一头云隐兽也没有消退。
倒不如说，当柳长风提议继续前进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有所增强。
妖师不同于凡人，在各种感觉上异常敏感。许多时候，一个警觉，一个预感，都可能关乎性命。
只是这种心理的动摇，是万万不可在柳长风面前提及的。大妖师好歹还有自己的颜面。
见方奇不说话，柳长风便坚定了想法，转而看向龙文牧：“所有人，收拾东西继续前进……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你们之中还有人胆敢逃走的，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可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龙文牧的身上。
龙文牧没死在妖兽口中，且没有逃跑，柳长风开始还失望，可是想想，倒是乐于见到如此。
队伍很快整顿完毕，灭妖弩也重新装填上弩箭。把所有东西都收敛一番之后，队伍重新出发。
有了一次遭遇妖兽的经历，这一次行动起来再没人敢大意。
一些人负责运送灭妖弩，其余人负责开路。
柳长风则是骑着骏马在龙文牧的一侧。
“小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妖兽之事一过，柳长风又重新找上龙文牧，“云隐兽来袭的时候，明明死了不少人，可偏偏是你这种没用的人活了下来？”
柳长风这话一听就绵里藏针，透着一股恶毒的气味。
龙文牧淡淡一笑，不温不火的回应：“柳公子都活下来了，那我岂能说死就死了。”
如果单纯论嘴上功夫，龙文牧的恶毒岂会输给他。
柳长风脸一黑，忍不住流露出愤怒：“臭小子，我凭生最恨的就是看不清自己斤两的人，不知好歹的人向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罢又转向夜阑：“姑娘这样的人，纵然身为婢女，也该选择合适的主人才是。跟着某些废物，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姑娘若是有意，本公子可以做主，今后你可以入我柳家，做我的贴身丫鬟，也好过在小小城池里埋没了。”
柳长风的话句句都透着诱惑。
柳家势力不小，多少人梦寐进柳家都不得门路。
夜阑缩在龙文牧身后，频频摇头。
柳长风也不急，在离开雾山之前他有的是时间：“姑娘不妨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只需点点头，谁也拦不住你。”
抛下一句话，便拉掉马头，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直到柳长风离开，四周才投来一道道同情的目光。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柳长风的目的不在夜阑。如果他真的看上某个姑娘，以他的身份大可直接抢去。他的目的只是在于给龙文牧难堪。
谁叫这小子频频得罪柳家少爷。
“少爷……”夜阑垂着头在龙文牧旁边亦步亦趋。
“柳长风想招你进柳家。”
丫头脑袋立马摇成拨浪鼓：“少爷……我不会去的。”
“我想也是。”龙文牧浅笑，“他招你是假，给我难堪才是真。你若跟他去，他就好借机羞辱我。不过本少的丫头，岂会被他那点蝇头小利诱惑。”
夜阑听了俏脸微微飞上两团红霞，原来自家少爷对自己这么信任。
丫头心里暖洋洋的。
“柳家三公子，仪表堂堂，但其实小肚鸡肠。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手段阴险毒辣，就是个贱人。”龙文牧咧齿评价，“果然，这世上如本少这么正直慷慨又帅气的人已经不多了，跟本少比，他连提鞋都不配。”
夜阑悠悠长叹，心说慷慨正直，这跟少爷你有半毛钱关系么？你是哪儿来的自信呀？
“不过……”龙文牧自夸了一阵之后再次正经起来，“他想要我的命这点肯定没错。他现在只是想当众羞辱我，等到离开雾山以后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夜阑轻轻吞咽，她唯一能用来当做安慰的，是龙文牧至今处变不惊。
她不知道龙文牧仰仗的是什么，只能选择相信龙文牧而已。
队伍再次朝着山顶推进，只不过越往上，道路就越为崎岖。
人走在这条道路上都异常艰难，更别说还要把马车给驱驾上去。
前进了一段路程之后，队伍不得已只能停下。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方奇看着属下全都精疲力竭，只能向柳长风请示。
走这种陡峭的山地，对队伍负担实在太大。
如果可能的话，方奇当然是希望就此掉头回去。
好处已经得到了，何必再继续冒险。
柳长风四下看了看：“暂时原地休息，派些人去前面探探路。”
方奇无奈拱手，柳长风狩猎了一头云隐兽，尝到了甜头，在把雾山探索完以前怕是不肯离去了。他这个做属下的，只能听之任之。
轻声答了声“是”，转身走向人群。并没有去找其他人，而是第一时间朝着龙文牧走来。
龙文牧抬头瞧，心头冷笑。
“你，去前面探探路。”方奇手指着龙文牧。
探路是危险的任务，特别是在确定了雾山上有妖兽之后。
不光柳长风对龙文牧有恶意，方奇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龙文牧不以为意耸耸肩，什么也没说，拉上夜阑。
跟龙文牧一起被指派的还有两个属于柳家的护卫。
柳家的人本不至于去做这种琐事，特地派两个柳家的人，目的无非就是负责监视他而已。
大队伍在原地修整，龙文牧四人则是一路往高处而去。
越往山顶，雾气就越是浓厚，很多时候几步开外就已经看不清东西。
“少爷……”夜阑一直抓着龙文牧的衣摆，周围渐增的寒意让她瑟瑟微颤。
“怕了？”龙文牧问。
夜阑想了想，摇摇头，然后又微不可察点了点。
怕……与其说怕，倒不如说是担忧。
柳家如今对龙文牧的针对越来越明显，也许正如龙文牧说的，柳长风打扮端庄得体，但表象之下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反正想要指望柳长风撤去这股敌意，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夜阑只能指望龙文牧能有所对策，否则等到离开雾山的时候，怕是有数不尽的麻烦。
这次雾山之行，妖兽在侧，柳家在侧，真可谓是前途多舛。
“少爷，大妖是什么样子的？”也许是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夜阑开口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同时她对此也好奇，毕竟连小妖都如此巨大狰狞，在那之上的妖兽又该是什么样？
“大妖？大妖体型比小妖更大，也更凶猛。非要说的话，就是十只小妖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大妖。”龙文牧说。
“这么厉害……”
“如果说我们此行遇到大妖，单凭方奇那一个大妖师根本不可能挡的住。一般对付大妖，需要好几个大妖师联手又或者地妖师出手才有可能对付。”
丫头沉默了半晌：“那地妖是不是更大？”
龙文牧摸摸下巴：“地妖不在于大小，地妖的可怖是在于领域。”
“领域是？”夜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龙文牧琢磨了一下：“就好比这座雾山，只有雾山范围里有浓雾，说不定这片雾就是某只地妖张开的领域。对地妖来说，领域就相当于是领地。我们现在身处在它的领域里，只要它愿意，甚至可以让我们永远迷失在这片雾气里。”
丫头脸上眼看着又退了几分血色，抓着龙文牧衣摆的手也不禁紧了紧。
“我只是说假如，你怕什么。”龙文牧安慰她。
“那……天妖呢？”夜阑又问。
问出来她就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自家少爷就算再怎么博识，怕也不会知道上古天妖的事。
“天妖……”龙文牧语气渐沉，微微顿了顿，好似不以为意般的道，“天妖能够化身人形……”
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阑总觉得龙文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有些迟疑。
这一路探索上去，途中没有风波。
出乎意料的，别说是妖兽，连一只普通的野兽都没能遇到。
“要我看，这雾山恐怕也就那一头云隐兽而已。”柳家护卫的其中一人唏嘘道。
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遇到，心安的同时又不免让人觉得无趣。
另外一名护卫也闲散的说：“我看也差不多了，再往上就到山顶了，该回去了。”
此处已经距离山顶不远，到这里依旧顺风顺水，想必这座雾山也没什么可探索的了。
众人脚步止住，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往前了。
“喂，小子。”趁着停下的间隙，一个护卫冲龙文牧喊道，“雾山上既然没妖兽，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不过我劝你别这个时候给我动什么歪心思，省得给我们兄弟二人找麻烦。”
另外一人也闻言笑道：“说的是啊，你小子连柳公子都敢得罪，这次回去，自己也该有心理准备了。不过柳公子向来大人有大量，说不定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为了你好，如果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不如趁现在交给我们哥俩，到时候我们兴许为你说两句好话。”
另外一人忍俊不禁的大笑了起来，讥讽的道：“对对，说的对，看你这小子一身打扮也不算寒酸，多少有点值钱的东西吧。只要你拿出来，我们二人到时候肯定帮你美言几句。”
夜阑半边身子躲在龙文牧身后，冷着脸瞪着他们两个。
妖兽没找到，就开始趁火打劫了。要不是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真恨不得亲手教训他们一顿。
对于他们的冷嘲热讽，龙文牧却根本没看他们一眼，反倒眉头深深皱着：“没有野兽的痕迹，连鸟叫声都没有，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阑还在横眉冷对，闻言稍微惊讶。
之前还没有察觉，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细细聆听，发现周围确实很静，他们所在的地方出乎意料的安静。
没有野兽的痕迹还好说，可是居然没有鸟的啼叫声，细细听去，甚至连虫鸣声都听不见。
这种莫名的安静让人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抹去了这片地方所有生灵留下的痕迹。
沉浸在愤怒中的心弦骤然间紧绷起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护卫叫嚷起来，“你又懂什么，你若害怕就明说，少装神弄鬼。”
并非不明白龙文牧的意思，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被挑明，那种莫名的感觉就再也挥之不去。
夜阑能感应到，两个护卫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没察觉时还好，一旦被人点破这层窗户纸，立马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咳咳，妈的，兴致都被这小子败坏了。算了，反正无聊了，不然咱们回去吧。”忍受着周围让人背脊发凉的寂静，一个护卫骂骂咧咧的说。
也不再去纠缠龙文牧的事，只是深深的盯了龙文牧一眼，语气中明显中气不足。
“嗯……说的也是，跟这小子折腾也没意思了。再不回去，怕是大人都等焦急了。”另外一个护卫连忙附和。
这种鬼地方，谁想多待？
针对龙文牧只是一时兴起，此刻注意力转向了别处，自不会再继续纠缠刚刚的话题。
既然没有妖兽，那便早早离开雾山的好。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夜长梦多……
龙文牧也没反对，跟着那两人的步伐也开始往回走。
和上山时候不同，下山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有意加快。
然而也不知是久无阳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围的阴寒之气不知不觉间又冰冷了几分。
“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一个护卫像是壮胆般的喊了一声。
“少说两句……别耽搁了。”另一个护卫催促。一边脚下如飞，一边目光忍不住四下张望，手按在了刀柄上。
上山的时候还没察觉，此刻下山，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这条下山的路和上山时候分明有了不同，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这种死寂里仿佛徘徊着某种让人发狂的东西，就好像有某种不可名状之物蛰伏在其中。
护卫不过是普通人，没有妖师那样的敏锐，可是有些东西还是能感觉到的。
比如说呼出的气能够凝结成白雾，或者说草木上的露水受到某种力量的干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凝结成冰。
风停了，空气寂静的吓人。
浓雾渐渐浓郁，比来时更加浓郁。
不对，确实有什么不对。
不需要用眼睛看，也不需要用耳朵听，这种如临死亡边境的感觉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什么时候出现的？说起来，这种感觉是在下山的途中才悄无声息出现的。
四人越走越急，已经开始奔跑。
两个护卫大喘粗气，脸颊两侧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淌。
可是不管他们走多快，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抵在人的背心。
当一行四人下到某一处时，龙文牧瞳孔骤然收缩，脚步猛地顿住。
还在朝前疾步的夜阑被他一把拽住。
“少爷，怎么……”
她的声音还没落下，一旁的浓雾突然剧烈翻腾，然后猛地朝两侧分开！
破风声随之而至……
异变发生了！
他们四人都见过云隐兽，然而此时破雾而出的，是一张比那更加粗壮的巨尾。
巨尾横扫，两个护卫在反应之前就被巨尾撞飞出去。
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只有砰砰的两声。
两具分崩离析的身躯在空中带出斑斑血痕，甲胄又或者肉身在那巨力面前被撞得粉碎。
巨尾所过，掀起一阵飓风，飞沙走石的前方，赫然便是龙文牧和夜阑。
纵然扫飞了两人，那巨尾的力道依旧不减。
夜阑已经呆住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她瞳孔里的景象快速放大，突如其来的遭遇让她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心里能意识到一件事，这条还未窥及全貌的巨尾，比之前的云隐兽的尾巴粗壮了不知多少。
之前的云隐兽鳞片只如盘碟，而此尾上的鳞片犹如磨盘。
十条云隐兽小妖的尾巴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一条粗壮，那分明就是一座山迎面撞来。
这不是小妖的身躯，没有小妖能巨大至此。
雾山之上，潜伏着比小妖更加可怖的东西……
死亡铺面。
夜阑的眼瞳莫名泛起无力的灰白，绝望浮现。
风声刺耳，龙文牧的身躯如出弓的箭窜出去，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身躯凌空跃起。
怀里抱有一人，一步跃起十余丈的高度，巨尾从他们身下紧贴着掠过。
普通人不会拥有这样的速度，这也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脚力。
死亡是贴着龙文牧和夜阑的身下而过的。
灰白色的鳞片沙沙作响，席卷起一片碎石土尘，宛如一阵飓风。
龙文牧抱着夜阑落在十几丈之外。
此刻的他双眸犹如刀锋，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利刃般的杀伐锋戾。
夜阑已经在龙文牧怀里呆住了。
刚刚……龙文牧以凡人之躯……做了什么？
至少在白霜城的这三年，没有人见过龙文牧的这一面，夜阑也从没有见过。
平日里那个插科打诨，惹人生厌的面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那抹森冷。
夜阑呆呆的回不过神，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她本能的预测里，刚刚那瞬间之后，自己本该是个死人了。如今就算躲过一劫，意识也还游离世外。
她张着嘴，正想开口。
然而话还没脱口，身体已经被龙文牧夹在腋下，两人一起飞奔了出去。
“先逃再说！”龙文牧急促的吼道。
吼声中的威严，和夜阑以前认识的少爷截然不同。
龙文牧携着她，朝着山下一路狂奔，每一步跨出都是几丈之远，沿途所过留下的只有一连串的虚影。
这种速度，绝不是凡人之躯能拥有的。
龙文牧跳起十几丈高也好，此刻奔跑也好，无不在诉说着某种夜阑从不敢相信的事。
相处了三年，她居然从没有真正看清自家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莫名的，此前路上柳长风和方奇闲聊时提到的有关狼山还有那覆灭的一族事忽又浮现在她脑海。
不过比起龙文牧的事，他们身后的轰隆声更能牵引夜阑的心神。
龙文牧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背后追赶的那东西，速度比他们还要更快。
轰隆声非但没有远离，还在离他们越来越近。
夜阑回首，吓得亡魂皆冒。
背后有个庞然大物正在追来，那模样和云隐兽一般无二，唯独体型胜过之前遇到那头的十倍。
“大妖……”夜阑心里咯嘣一声，意识里只剩下绝望。
上山途中才听龙文牧说过有关大妖的事，十头小妖加在一起也不及一头大妖。
后面那追赶的，不是大妖又是什么？
那如山岳般的身躯呼啸着冲来，犹如排山倒海的威势。
虽然相距了一段距离，可那份威胁已经传达到了。
其尾一摆，山峰颤抖。
夜阑毫不怀疑，就这次狩猎妖兽的队伍，纵然所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对付的了身后这怪物。
血口一张，漫山遍野都是血腥的味道。
雾山之上……竟然真的有大妖。
龙文牧带着夜阑一路狂奔，那速度快到极致。
两个柳家护卫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他和夜阑两人一旦被大妖追上，恐怕结果只会和那两个柳家护卫一样。
奔跑都是选择最直接的道路，可饶是如此也没办法甩开大妖。
龙文牧奋力奔跑，头也不回：“驱兽香只对一部分大妖有用，看样是没起到效果。”
夜阑隐约明白，龙文牧说的驱兽香恐怕就是之前给自己涂抹的那粉末。
那东西能驱走小妖，但是对眼前的这头大妖却无效。
“少爷……我们该不会死定了吧……”夜阑绝望的开口，嘴巴一张开就有风灌进来。
“是死是活还说不准，我们到了。”龙文牧回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
两人一头穿出了丛林。
这时候夜阑听见了人群的嘈杂声，这才反应过来是逃回队伍所在的地方了。
接着就听见柳长风的破口大骂声，还有方奇的呐喊。
“妖兽来了，所有人迎战！”方奇大吼。
方奇和柳长风一脸难堪，就在刚刚听见轰隆隆的声响，接着就看见远处那庞然大物正朝他们这边冲来。
“该死的，那是大妖！”方奇面露悲恸的顿足。
神呀，那是大妖，这座雾山上真的潜伏着大妖。
他是一万个想不明白，这么一座雾山，怎么就潜伏着那种东西。
他虽然是大妖师，但只是个下品，换而言之在大妖师中只是最下等的。
通常来说要对付大妖，起码要几个巅峰大妖师联手，亦或是地妖师出动才会稳妥。
以他这种实力独自交战，别说斩杀这头妖兽，怕是连全身而退都难。
一个大妖就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关键看那模样这头大妖同样是云隐兽。
一种妖兽的层次并不是固定的，随着妖兽存活的越久，吞噬的力量越多，本身也会发生某种蜕变。
云隐兽这一条血脉里，有小妖，有大妖，也许在某些地方，甚至可能存在地妖层次的云隐兽。
方奇郁闷至极，云隐兽是什么，那是龙种，是拥有真龙血脉的妖兽。
一头大妖就已经不是他独自能对付的了，偏偏还是比一般大妖更强的龙种。
面对这种妖兽，柳长风这样的小妖师，战力基本已经不用看，怕是连插手都做不到。
他就说，他就说……之前就感觉到雾山上的诡异，他就说要早点离开的，偏偏柳长风不听，现在如何是好？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前安安静静在此等待，是谁把这头大妖给引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妖身上，当然没看见龙文牧带着夜阑悄悄穿过人群。
方奇这边心生悲凉，其他人更不必说。
柳家护卫全都如泥雕，跟少了三魂六魄般傻愣着。
“所有人……”方奇再次大吼。
眼看妖兽越来越近，现在哪是发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