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饲鲛 春日鹤 2173 字 3个月前

难怪他那天毫不犹豫就来吻自己,在他看来,这可能并不是一种冒犯,而是一种……回应?

乔胭也不能直接说当时是骗你的吧,有苦难言,脸都绿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真相才好?

-

罗刹海市位置偏僻,在九州极南端,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

在惊蛰时分,神秘的巨力会分开海浪,供出一条行人进出的通道。这条幽深的海道漫长、玄妙,能够直通罗刹海市。

罗刹海市濒临的岸边常年有海浪袭岸,且出于罗刹海市不断扩散的旺盛灵力影响,方圆百里的海域,几乎捕捉不到任何的海鱼虾蟹,因此这周围几乎称得上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地。

白茫茫的沙地和稀疏的草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客栈,就这样突兀地立在路边。

此处离罗刹海市已经不远,但开市还有两日时间,在这间客栈歇歇脚,杀掉剩余的闲散时辰或许是不错的主意。

略思索了一番,谢隐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步入客栈。

他是修道之人,脚步很轻,走起来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里面的并没有察觉异样。他先将马栓到了后院,院内通向厨房的木门,掌柜和伙计正热火朝天地处理着食材。

食材似乎还活着,穿着鹿皮靴的两只脚时不时跳弹一下,挣扎着呻/吟一声。

伙计问:“老板娘,这人好像还没死透啊?”

妩媚漂亮的老板娘从角落抡起板斧,朝着下方一砸,再从粘稠的肉/浆上拔/出斧头,声音轻快:“好啦,现在死透啦!”

谢隐泽想了想,解开马儿的缰绳,选择了从前门进去。

客栈虽小,店内伙计却多,各个膀大腰圆,肌肉虬结,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不擦桌,仿佛挂在肩膀上的白布就是摆设,哪怕桌椅上都是油腻和灰尘,脏得难以下脚。

娇娇滴滴的老板娘从后门走了出来,袍脚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她浑然没发现,娇笑着招呼谢隐泽:“哎哟,今日来的小官人真俊俏,您呐打尖还是住店啊?用不用上些吃食?”

小二们这才活泛起来,擦桌倒茶。他抛了几粒碎银子在桌上,老板娘很识趣地捡起,各色酒菜纷纷端上了桌。

“我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是贫瘠之地,没什么好菜,客官您将就着吃。”老板娘娇滴滴地掩嘴而笑。

谢隐泽端起酒杯,敏锐的嗅觉立马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他不动声色放下酒杯,又去夹刚上的包子,结果面皮太薄,一根断指从里面戳了出来,被老板娘眼疾手快地端走了。

谢隐泽:“……”

“不吃了。”他神色冷淡中有股倦怠,像是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拿着剑转身上楼。

旁边一魁梧伙计伸手要拦他,被老板娘制止了:“他若不愿吃,就让他去吧。”

“这可不是我们店的规矩。”

“店的规矩分人,看碟下菜,才是我们店能开道今天的秘诀。你瞧他拿着把剑,许是哪个仙宗来的修士,赶赴罗刹海市参加开市的,这种人我们惹不起。”

“我看是虚张声势。长一副小白脸样儿,这种装模作样的公子哥我看得多了。”

房门一合,把这黑店老板娘和伙计的窃窃私语都关在了门外。

谢隐泽抱着剑,躺在床上闭目而憩。他在做接下来的盘算。

罗刹海市有一只舟,名叫遗剑之舟。虽名为舟,但宽阔得很,相当于一座小城。据探子来报,宗门委派的妖灵心丹就在这只舟上。

但遗剑之舟不是谁都可以上去的,必须得到贵眷邀请。而贵眷则是曾经在舟上消费过万两黄金之人。相当于熟客拉熟客,全是熟人局,轻易进不去。陆云铮的传信说,他和玉疏窈已经被堵在舟下七天整了,最后用易容术冒名顶替了一对年轻夫妇,这才成功登舟。

目前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找到一位“贵眷”,无论是胁迫也好,利诱也罢,达到被他邀请上船的目的。

忽然,他睁开眼。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一楼又有人进入了客栈,她大大咧咧,似乎对这间黑店的异样毫无觉察,拍拍桌子道:“来人,上好酒好菜,渴死本小姐了。”

谢隐泽知道这店有异样,可以这些小妖低阶微薄的灵气,并不能奈他如何,所以他不在乎。

可偏偏,最惹他在乎的那个人来了。

大夔遗民

乔胭刚拿起酒杯, 一粒金豆就从二楼穿空而来。力道精准,直接将酒杯贯了个对穿,酒液哗啦啦流出, 眨眼漏了个彻底。

乔胭回头瞪向二楼。原先闭上的房门此刻敞开着, 一人侧靠在摇椅上, 只露出半张线条精致的侧脸。

他的长腿支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踩,摇椅随之嘎吱轻晃。

他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乔胭微恼,又夹起了一只肉包, 还没送进嘴里, 又一个东西破空飞来,击落了她的肉包。这下是彻底忍不了了,她捋捋袖子, 气势汹汹地冲上了楼去, 留下哎呀哎呀急声挽留的老板娘。

乔胭半只脚刚踏进房间,人就被拽了进去,房门在她身后闭合, 震得灰尘簌簌而落。

“你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谢隐泽把她抵在门上,一手捂住她的嘴, 眼神颇为严厉。乔胭跟了他许久,他知道,但是未曾回应, 想让她受了冷落自己乖乖回去,但乔胭的毅力出乎他预料的坚定。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 却风餐露宿跟了他许多。

看来, 她是真的爱煞了他。

这样一想,谢隐泽的眼神就柔软了下来, 握住她的力道也微微松了。还有一个原因,乔胭巴掌大的小脸,他单手就能捂住一半,那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似乎如一只幼猫爪子,轻轻勾在了他心间。

“你想我亲你,对不对?”他忽然开口,没待乔胭反应,就轻轻吻在了她眉间。

微凉的唇贴在她眉心蹭了蹭,谢隐泽放开她,低声开口:“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在撒娇。”

乔胭:???

自作多情的男人太可怕了,还时不时偷袭。乔胭颇惆怅。她不是抖,但果然还是更怀念小boss以前桀骜不驯,动不动就要弄死你的样子。

屋外,老板娘携着伙计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墙角。

“听着像是熟人。”她狐疑地说,“怎么这一个两个,都不吃包子,都不喝酒?”

伙计:“不仅是熟人,还是两口子。”

没有他们的“贡献”,客栈怎么开得下去呀?!

老板娘挥开伙计,扯了扯嗓子,笃笃敲响房门:“二位既然是一起的,就一道下来用餐吧,这位小姐已经付了钱,一口不吃也是浪费呀。”

谢隐泽目光下移,落在她洁白的脸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敢乱吃?”

“知道,蒙/汗/药和两脚羊嘛。”乔胭不以为然,“我要不是点了饭,还能让大少爷你把我请上来吗?”

原来是这个目的。谢隐泽:“……”

屋外的敲门声不停,笃笃笃笃,烦人得厉害,还有越发急躁的趋势。

谢隐泽眉目微转,一抹幽幽冷光又在他漆黑如墨的眼底浮现,心神一动,桌上的溪雪剑便应念出鞘,倏地钉穿房门,直接没入了墙壁。

剑柄还在不住震颤着,足见这一剑的功底。

硬茬子!毫无疑问的硬茬子!把他们整个店掀飞不成问题的隐藏高手!

老板娘和伙计们都吓得花容失色,告歉连连,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店家,能否给我上一杯清茶?”

就在这时,身旁的房门开了。正在用眼睛互相瞪的谢隐泽和乔胭都是一怔。二人都不是凡修,从踏进屋的一瞬就把这里面蚂蚁几只都摸了个清清楚楚,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一点都没发觉隔壁这人的存在。

诡异。太诡异了。

因为这人的出现,二人短暂达成和解。谢隐泽想法比较干脆,到了这个地方乔胭一个人回去更叫他不放心,不如就这样待在他身边,还能让他时刻看顾着。这样一想,还是别让她离开的好。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戳戳囚禁上了的乔胭推开门,看向了这位奇人兄弟。

他的一侧,就是深深陷入墙壁溪雪剑,但他视若无睹,岿然不惧,泰然自若下了楼。

“他连你的剑都不怕。”乔胭轻声嘀咕,“要么是个白痴,要么是个顶顶厉害的高手。”

她抱手立在门边,旁边的谢隐泽就垂眸看着公主脑袋上那个圆乎乎的发旋,淡淡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这么厉害,全天下比你还牛的没几个啦。”乔胭理所当然般说道。

说完反应过来,抬头去看谢隐泽表情,果然见他唇角含了一抹笑意,见她目光,又矜持地咳嗽一声,收敛起来。

完蛋!乔胭懊悔捶墙,上当了!夸这家伙厉害,他不知道多开心!

此时客栈里的第三方势力,出现在隔壁的这位实力不知深浅的仁兄,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约莫三十岁出头,是个模样清秀、商人打扮的男人,但生了张娃娃脸,看上去岁数很小,为了显得自己沉稳些,嘴角特地留了两撇小胡茬,但搭配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不伦不类。

黑店的蒙/汗/药自然是无处不在的。酒中、菜中、茶水中。乔胭屏息静气,想看看这位仁兄的应对。

——是眉目倒立,冷眼大喝,叫一众小妖跪地求饶?

——还是云淡风轻,轻弹茶水,视蒙药为无物,饮茶水于笑谈?

都不是。

咚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脸朝下,砸在了桌上。

今天一连来了两个硬茬,老板娘本以为注定是个出师不捷的日子,没想到居然有一个这么符合常理,倒得这么轻易,轻易到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才叫人把这男人拖去了后厨。

乔胭没法坐视不理了。等这人进了后厨,恐怕不出三刻,就会变成端来她桌上的肉包子。

漱冰琴出,琴曲奏响。想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这间吃人妖怪开的黑店。

她指尖刚挨上琴弦,旁边溪雪剑立刻拔墙而出,似乎特意和她比试似的,簌簌将一楼妖怪串了个对穿。乔胭自然不甘示弱,可后面溪雪剑解决了一半的人数后,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像等着她一样,悠悠放任另一半妖怪被漱冰琴冻成了冰雕。

谢隐泽微微笑道:“看来,是我们打平了。”他笑起来唇边有颗虎牙,这是乔胭记得的,所以他不爱笑,总觉得那颗虎牙一出来,似乎就要把成熟的谢公子变幼稚起来。

春日柔和的光辉穿过窗户,映亮了他的侧脸,眸中冷凝的冰雪,在触见她的一刻就悉数融化,变成了潺潺的溪流。

乔胭愣了一下。

小boss这张脸,该说不说,还怪有杀伤力的咧。害她都脸红了。

宋见微睁开眼,就看见一对年轻男女俯视着他,其中漂亮的女修撑着脸颊,神情无聊。

他想伸出手,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顿时十分惊恐:“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被绑着?救救我!我被绑架了!”而且他住的客栈怎么塌了!

啪!

一条长鞭甩在了他的身边,乔胭持着鞭子,语气不善:“住口,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这个过分漂亮的姑娘,可她身后站着的年轻男人眼神太吓人了!好像他如果不乖乖听这姑娘的指挥,马上那柄剑就不是插在地上,而是插在他的心口了。

“名字?”

“免贵姓宋,字为见微。”宋见微虚弱地勾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老实地回答,“见微知著的见微。”

“没人问你贵姓啊……”乔胭嘟嘟囔囔,又问,“太可疑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宋见微:“两位不也是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