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听说了吗?”长舌头的鬼差交头接耳,“那位大人带回来了个生魂!”
穿黑衣的鬼差疑惑:“生魂?难道是……”
“哎呀,就是啊!你说说,那位大人好歹也是正经受供奉的神,怎么就抓着那么一个人类不放了?这几千年来他都试过多少办法了?最后的结果……”
“谁叫神罚那么残忍呢?”
层层叠叠交错的楼阁,红枫林的小院旁,安静的室内,纸人点上了它主人喜爱的香。
这其实已经不像个房间了,巨大的金色笼子彻底限制了里面青年的活动,从笼顶垂下的细长锁链更是捆缚住青年的全身。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他其实也无法逃离这里,毕竟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更别提他现在只是个弱小的魂体,身上挂满了写着临舟名字的拘束符,哪怕只是抬抬手指都能被临舟感知到。
这已经是他被囚禁在这的不知道多少天了。
自从他逃跑后,临舟便把他带到了这里,他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的生魂和躯壳剥离,他的身体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也陷入了沉睡。
再然后便是日日奸淫。
先是最简单的插入,触手和阴茎并行,他的敏感点无时无刻不在被刺激。用后穴高潮这事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到后来他甚至都忘记了射精的感受,只会渴求后穴的刺激。
到后来,江予和都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他的魂体早已疲惫不堪,整个人没有多少精神了,只知道下意识承受临舟的侵入。
魂体其实并不需要睡觉,需要沉睡的仅仅只有躯壳。
可他的魂体实在是太累了,到最后他只能被迫昏睡。
昏睡间,他紧锁着眉头,像是进入了一场场梦魇,汗水一点点从他的额间落下,气息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了眼,浑身大汗淋漓,而后轻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
其实故事的一开始并不复杂,只是一个名为江予和的小孩不小心掉入了地宫的入口,砸中了正在沉睡的魂灵的事。
魂灵醒来时,第一反应是愤怒,但砸中他的那个孩子是那般小巧可爱,粉嘟嘟的脸庞看上去能掐出水。
于是,魂灵便问了他名字。
小孩还不太会说话,口齿不清地比划着:“我叫江予和,爸爸妈妈都喊我小和!唔…应该是河边的河!”
魂灵喃喃:“小河……很好听的名字。”
小孩笑着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魂灵回答:“我没有名字。”
小孩含着手指,含糊不清地说:“那…那我下次再来,叫我爹给你取个名字,我爹可有文化啦!”
魂灵难得地起了善心,颇有兴致地陪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聊了两句,后又把他送回家。
小孩的家很幸福,父母对他都很好,在重新找到他以后都欣喜地大哭了起来,魂灵见到这一幕,便也放弃了收养这个小孩的想法。
他喜欢看这个小孩,这小孩是那样的活泼,和生命被定格的他完全不同,魂灵像是在他身上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感觉,便天天看着这个小孩。
可魂灵实在是太虚弱了,他大概受了什么重伤,最后不得不陷入沉睡,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了。
小孩死了,就在他十六岁那年,土匪进村抢劫,他就这样被乱棍打死了。
魂灵没等到小孩取的名字,也失去了那个小孩。
他尖啸着屠杀了整个土匪寨子,又回到村子里寻找着他的小孩的尸体,将他安葬在他家的河边。
魂灵再一次陷入沉睡。
再次醒来又是许多年后了,魂灵没有记时间的习惯,只有当初陪伴小孩的那几年对他而言还有实感,其余的时间都像是白驹过隙,一眨眼便不见了。
他走出地宫,想看看小孩的墓怎么样了,却在上山的小径旁见到一个来砍柴的书生。
书生有些讶异地望向他:“这位先生,您是要去我们村子吗?我带你一程吧。对了,我叫江予和,您呢?”
魂灵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不知不觉便从眼角落下。
“我……没有名字。”他说,“你给我取个名吧,好吗?”
孤独的鬼魂终于还是等到了那个名字,临舟,江予和说,因为舟大多都在江河湖畔。
再后来,江予和考上了进士,临舟由心地为他高兴,便陪他在小亭子里饮酒。
错误大概是这个时候开始的,情到深处,二人相拥着,唇齿纠缠,耳鬓厮磨。
临舟怕自己伤到了他,动作便温柔到极致,还是江予和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探索自己的身体,让他吻过自己的每一处肌肤,刻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大错酿成,来凡间渡劫的神居然爱上了人之子,上苍震怒,降下神罚。
临舟带着江予和在地宫内躲了整整十年,却躲不过神罚,一百世的劫难被刻在灵魂中,永不磨灭。
天道最开始大概还是比较宽容的,它仅仅只是给了江予和一个警告,从二人月下共饮的荒唐一晚后,江予和身边就频频发生一些小事。
只要临舟不在,江予和就会各种莫名其妙地受伤。有的时候是走在路上平地摔倒,有的时候是被什么恶犬追了一路。
江予和天性乐观,遇到这些事时也只是挠挠头对着临舟傻乐呵一会,说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临舟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陪伴在江予和身边的时间更多了,几乎是寸步不离,连为了修复魂体的沉睡时间都被他缩短成了短眠。
可后来事情却愈演愈烈,先是江予和在官场上连连失利,被贪污腐败的上层派到苦寒之地,然后又找了个由头剥夺了他的官职。
临舟为他愤怒不平,恨不得将那个该死的官员就地诛杀,可江予和依旧好脾气地劝他,说这人虽然贪,但确实有能力,把他管辖范围内的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大概真的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才不能担此重任吧。
他便一头好好安抚这边愤怒的临舟,另一头则跑去当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塾先生,也算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再然后,意外又一次出现了。
那是个平凡的午后,江予和携着临舟一起去教书,本来已经送到别人家门口了,这些大户人家家门上都有禁制,此时虚弱的临舟并无法进入,便只好在不远处等着。
可就在下一刻,脱缰的烈马不知从哪里窜出,将江予和的腿踩得粉碎,血留了一地。
临舟强迫自己化成他人能看见的实体,抱着江予和,跑遍了周围所有的医馆。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临舟便站在雨中等候,脸上湿润一片,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他自己的泪水。
江予和捡回了一条命,但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消瘦了许多。本来就纤细的他好不容易被临舟养得圆润了一些,此时却又一次瘦成皮包骨头了,曾经有无数爱好的他,从那以后在外人眼里便跟疯了一般。
临舟将他带回了地宫。
那段日子算是江予和那一世最幸福的时光了。
临舟不敢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便完全不沉睡了,整日抱着他陪着他。
地宫很大,足够两个人兜兜转转玩很久了。
他们便一起赏玩稀世古玩,一块吟诗作对,一块下棋,品茶喝酒。
临舟虽然不愿表现出来,可他确实也一日日虚弱下去,他本就受了重伤,还损耗了不少元气化成人身,一年年下来,他再也无法强撑成曾经精力充沛的模样。
最终,他还是分了神。
其实也只有片刻,算起来其实更像是打了个盹。
可就是这么一闭眼一睁眼,他面前原先还活生生的江予和,突然间便倒在地上,死死捂着他自己的心脏,模样看上去痛苦至极。
“临…临舟!”
江予和倒在地上,眼角落下生理性的泪水,他的手像是在捏着他自己的心脏,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来世,来世,一定要找到我。”
世间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慢动作,临舟奔向面前的江予和,死死揉着他的肩膀,往他体内输送自己也紧剩不多的元气,试图挽救自己的爱人。
可那终究是徒劳,江予和的眸子就这样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临舟最后的话。
“小河……不要离开我。”临舟的声音沙哑,他将头埋在江予和颈边,“求你,不要离开我……”
无声的嘶吼淹没了整个地宫。
天道不仁,天道不仁。
江予和的三魂七魄都被天道带走,天道为了惩罚临舟,便在江予和身上刻下诅咒。
只要他和临舟相爱,不出三十岁,他一定会凄惨无比地死去,死前他会经历无数的痛苦,直到他后悔与临舟相恋为止。
江予和是个善良的人,他积累了多世功德,本应长命百岁,此时枉死,便要等百年后才能转世投胎。
而惨死的人,死后灵魂会一直重现惨死的那一幕,直到喝下孟婆汤转世才能解除。
若临舟不希望江予和这么痛苦,便只有一个方法。
——亲手杀死他。
若临舟亲手杀死江予和,下一世的江予和便能顺利地活下去,但天道会抽走他的一魄,让他无法对临舟产生感情。
临舟最开始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一种。与其让江予和痛苦,还不如他自己忍受煎熬。
只要江予和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宽容大度,他也是在江予和彻底漠视他以后才发现的这点,原来不是他自己宽容,而是江予和的偏爱过于明目张胆,以至于他无需嫉妒旁人。
每一世,每一世,江予和都会用那样陌生又带着仇视的目光盯着他,而把本该属于他的温柔赠与旁人。
他怎么能忍?他怎么可以忍?
他疯了,将江予和囚禁在地宫深处,强迫性地重复着以前江予和乐此不疲的欢爱,让他再也不能忽视自己。
小河,不要离开我。
这话从原先的悲怆,逐渐演变成偏执的疯狂。
他用爱意打造出了一个囚笼,囚住了江予和,更是困住了自己。
其实在选择囚禁之前,临舟也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方法。比如直接把全部发生的事告诉江予和,或者是通过摄魂的方法迷惑江予和的心智。
前者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对临舟毫无感情的江予和不会相信他的一言一语,只觉得他在欺骗自己。
后者却意外的有效果,那段时间他们就像是回归了曾经的关系那般,江予和会像临舟记忆中那样对着他笑,他们就像真正的爱人。
可惜这终究还是虚假的情感,是临舟强行捏造的,就像镜花水月,只要介入一点外力就散了。
每当那时候,江予和都会异常地崩溃,直到下一次摄魂再次覆盖为止。
反复崩溃又重建的过程对江予和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次数多了或许会伤到他的魂魄。
临舟便将江予和囚禁,防止他再解除到外物。
只要他不发现……临舟想。
虚假的东西只要能装一辈子,那也能成真。
宛若饮鸩止渴,他却甘愿沉沦。
这种虚假的和平持续了很久很久,临舟却愈发癫狂,他开始遗忘自己曾经所爱的那个江予和应该是什么模样的,现在的江予和就像是他的提线木偶。
他最终还是自私了一把。
那一世,临舟选择不杀死江予和。
转世后的江予和是个病弱的小皇子,他母亲是不受宠的小妃子,在前面有整整六个哥哥的情况下,他几乎是一出生便丧失了夺嫡的权力。
小皇子平日的爱好不多,只是喜欢在院子内的大榕树下乘凉,偶尔会对着空气说说话,不过这个现象也在他大了以后消失了。
只有小皇子自己知道,自己有个谁都看不见的朋友,那个人答应过他,会永生永世守护着他。
小皇子喜欢在树下乘凉,喜欢跳到湖里戏水,喜欢在冬天光着脚丫在雪地里乱跑,也会学着兄长们的模样背诵诗词歌赋。
但他还是最喜欢和这个别人都看不见的朋友一起玩。
其实就像命中注定了一般,从他看见这人的第一眼起,灵魂深处篆刻的感情便让他对这人产生了深深的依赖,小皇子还不到可以理解一见钟情的年纪。他只觉得这个人好温柔,他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人身边。
那个人会在他睡觉时帮他掖被子,会为他讲睡前故事,会在他戏水时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也会为他采摘御花园里最艳的那朵梅花。
一天天,一年年,小皇子就这样在临舟的呵护下长大,直到他及冠的那一日,母妃专门为他挑选了合适的姑娘,却都被小皇子自己赶了出去。
“母妃,儿臣有心上人了。”意气风发的小皇子毫不遮掩地说,“那人是名男子,大概也并不属于人间,但他对儿臣极好,儿臣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喜欢他。”
他眉毛一弯,眯着眼笑着。
“母妃,那人叫临舟。”
他们私奔了,每过一段时间便换一个住处,日子过得其实比在皇宫内还要潇洒。
临舟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钱财,便为江予和买了个新身份,然后过了许多年,二人置办了个大宅子,就在天子脚下,这也是江予和的恶趣味,他说这样比较刺激,反正就算被发现了,临舟也能带着他跑。
宅子里的一切都是江予和亲手布置的,墙上的壁画是他亲自选的,摆设用的古董也是他去古玩市场淘的,院子里那么大一个池子也是他…监督临舟用灵力挖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时间实在太快,快到临舟措手不及。
其实他防备的很好了,毕竟他早就不允许江予和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仅仅只是一个转角的功夫,江予和便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
钻心的疼痛侵蚀着江予和的心神,他紧握着临舟的手,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胡乱哭喊着临舟的名字,让他帮帮自己。
临舟从虚空中掏出一张符纸,将它贴在江予和身上,嘴里念念有词。
下一刻,钻心的疼痛逆转,顺着符纸流到临舟的身上。
一秒,两秒,空气像死一般沉默着,江予和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哭泣着拉了拉临舟的手。
临舟睁开眼,轻吻江予和的额头,低声呢喃,像是曾经在小皇子睡前念故事那般。
“睡吧,小河。这次不会疼了。”
他紧紧攥着江予和逐渐冰冷僵硬的手掌,试图掩盖自己即将落下的泪水。
“…小河,对不起,对不起……”
经历过这样的一世后,他才发现,原来根本不一样。
真正的小河会哭会笑,有自己的脾气和小任性,却又无底线地深爱着他。
失去的那一魄看起来很少,却把他的小河完全藏了起来。
他的小河,他的小河……
临舟紧紧拥住江予和,感受着本属于江予和的钻心之痛,落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