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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心里很高兴?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我可怜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认贼作父还满心欢喜的嘴脸愚蠢至极?

把人玩弄于股掌,感觉应该很好吧!

他把她当一个戏耍的玩物,把她当一个满场跑的丑角,她赌上性命的復仇计划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拿她当什么?

当一个玩笑吗?

他没有苏厌想要的回答,他给不了,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可以饶恕的理由。

她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从前的她一定会吞不下这口气,一定会破口大骂,会急不可耐地衝上去图穷匕见,要杀出个你死我活。

而现在,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无间深渊里。

鬼王太阴一次又一次把她丢进难以生还的绝境,当她怒气衝衝地杀出血路,满身是血,不肯休息,衝过去质问为什么这么对她的时候。

鬼王总是冷冰冰地回答:“你不该问我为什么骗你,而应该问自己为什么信我。”

彼时,她最讨厌的爹爹就是鬼王,甚至超过老崽种。

因为他总是欺骗她,戏耍她,对她好,又利用她的信任,一次又一次害她很惨。

现在她突然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

别问他为什么骗你。

问自己为什么信他。

是她自己蠢,她活该,明明爹爹教过她千百遍的道理,明明她早就该铭记于心。

为什么心软了呢?为什么退让了呢?为什么让他做了唯一的例外?

她给出信任,她尝到恶果。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她不难过。

她只是……

女孩呼吸短促,睫毛湿漉漉的,如被大雨打湿的蝶翼般微微颤抖。

她只是恨。

仅此而已。

重回元都,恍如隔世。

两个多月过去,元都的潮水也早就退了,只有洼地里受潮的一楼还暂时不能住人,其他街道都焕然一新,红红火火,仿佛什么创伤都没受过。

无比脆弱,又无比坚韧的人间。

清虚客栈也重新开业,临行前风停渊留下了足够的灵石,林初和鹿呦呦都得到老板娘慷慨地款待,一直住在客栈的空房里。

看到苏厌的模样,鹿呦呦忧心忡忡:“她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跑了那么远,却扑了个空,线索断了,还受了伤,努力付之东流,苏姑娘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她还有没说出口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苏厌看她的眼神,似乎变了。

从前,小魔女也危险,可鹿呦呦却没有那么怕她。

女孩手心是温暖的,是会眯着眼笑的,不触犯底线的话,她甚至比普通人更好哄,带着股无所谓也满不在乎的神气。

苏厌踉踉跄跄走下马车的时候,鹿呦呦小跑着迎上去。

可女孩只是远远瞥了一眼,眼里的冰冷和漠然,让鹿呦呦下意识越走越慢,最后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目送她走远。

怎么回事呢?是哪里变了?

让她变得不可接近,不可触碰,像是森严的刀,褪去柔软的刀鞘。

公西白凝作为医师的时候,带着对病人一视同仁的公正和刻板,仿佛要治的人是妖是魔都和她无关。

她搭上女孩的脉搏:“脖颈处伤到了经脉,近期忌用法力,忌剧烈活动。”

苏厌掀起眼皮看她,突然开口:“你早就知道。”

公西白凝听不懂她没头没脑的话,冷道:“此外,你的灵府有被暴力叩开的痕迹,你头痛,是因为不属于你的神魂在损害你的魂魄。为何不把那缕神魂赶出灵府?”

苏厌垂眸玩着手里的刀,一下又一下拨着刀尖:“不想忘。”

公西白凝冷道:“那我也无法可施,不必治了。”

几天后,说是“不必治”的公西白凝,又推开她的门,送上来一碗汤药。

苏厌头也不抬:“不喝,滚。”

公西白凝忍了忍,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怒气:“我仁至义尽,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对你负责,但倘若你自己找死,我不拦着。”

她说完,放下汤药,转头就走。

苏厌盯着汤药很久。

公西白凝有她自己的骄傲,她或许会杀人,但杀人时不会披着医师的青袍。

苏厌逼迫自己端起药盅,喝了一口

太苦了。

苦得她打翻了药盅,哇的一声想吐,可呕了半天,因为数日滴米未进,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狼狈地擦了擦嘴角,撞见梳妆柜上铜镜里自己的模样。

上一次,铜镜里映出的是发髻高挽,眉眼精致,漂亮得让人心颤的女孩。

这一次,铜镜里映出的是她惨白消瘦,眸光暗淡的模样,泼洒的汤药顺着桌子的边缘淌在她身上,滚烫得在红裙上印满脏污。

为仇人描眉点唇,为仇人憔悴至此。

好蠢,太蠢了,蠢得令人发指。

她愣愣着望着自己,须臾,笑了一声。

然后是越来越大的笑声,响亮肆意,她捂着眼睛,满身苦涩的汤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而刻薄地嘲笑。

笑声震满了整个房间,尾音里全是悲凉。

她笑着笑着,又突兀地停下,死死盯着自己的倒影,眼眸里亮起骇人的光亮,缓缓收拢手指,碾碎了手里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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