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像隻使坏的猫猫,一边拿眼睛看着他,一边用手去扒拉他的萝卜。
“哗啦哗啦”。
那倒霉的萝卜被她打得摇摇欲坠。
下一刻,她如愿以偿从风停渊脸上看到意料之外的惊讶,猝不及防的心疼,和极浅淡的,一瞬而过的怒气。
像是暴风雨后突然破云落下的光铺满山峦,一滴水突然在光下折射出了颜色,像是圣洁无暇的神像突然睁开眼睛,漂亮得让人心颤。
虽然只是一瞬间。
然后她就被风停渊丢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苏厌在后院里还在哈哈大笑,笑声清脆明亮,关上窗子都挡不住。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却莫名喜欢风停渊身上的情绪。
虽然风停渊身上的一切都让人喜欢,可就像是完美的冰面让人忍不住想打破,平静的水面让人忍不住想搅乱。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
更喜欢亲手将原本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东西,拖下来,沾满她的痕迹。
苏厌孜孜不倦地蹲在后院里用弹弓打他的萝卜,打光了后院里的石子,直到风停渊忍无可忍地折了根竹子,从窗口一跃而下,和她对招。
被风鼓起的宽袍大袖,如皑皑白雪,铺天盖地的剑光,化成无数纷乱的流光从苍穹落下。
苏厌笑得灿烂,提着有情剑迎上去。
学了这些日子,她用剑也相当顺手。
剑光既不干净,也不心静,但却和她其他所有的武器一样,蓬勃的野性,肆意的邪气,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的压迫感。
纯粹的,隻为杀一个人而学的功法。
两人隻过了几招,就看见天际突然炸开的信号弹。
苏厌完全不怕风停渊会刺中她,偏头看天:“咦,那是什么?”
“凌霄宗的信号弹。林初找到线索了。”
风停渊的剑气擦过她的脸颊,掀起柔软的碎发,融入温和的夜风。
两人同时收手,越过高墙,身影出奇得同步,起起落落,顺着高高低低的屋脊向远处追去。
深夜的通天河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两岸灯火延绵不绝,而江水漆黑,沉默,不兴波澜,深不见底。
林初在江边跳起来衝他们挥手:“快!这里这里!!”他一隻手指着通天河正中漆黑的楼船,“我追了好一阵子,发现渡厄的气息是随着通天河的流向逆流而上,就是因为在江中间,所以气息才那么微弱,且一直在移动!我盯了一天,就是这艘船,没有错!”
他跳上江边一个小小的木筏,一边给艄公掏钱,一边喊道:“快上船!我们追上去!”
然而那边,苏厌已经嗖的一声,熟练地抱住风停渊的脖子,像隻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胸前。
风停渊:“怎么?”
苏厌抬头,琉璃一样的眸子理直气壮看着他:
“你不会御剑吗?”
风停渊借用了她的有情剑,御剑划过漆黑的水面,挟起的风掀起一线白色浪涛,身形如剑,隻一瞬就逼近了巨大的楼船。
林初:“???”
他喃喃道:“……仙君,要不也带带我……”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像隻树袋熊一样挂在风停渊后背上的场景,狠狠拍了自己一嘴巴,转头对艄公大叫道:“快!我们追上去!”
全船警戒得很快,苏厌刚从风停渊怀里跳到船上,转眼间就被十几个黑衣人包围了。其中一个高喝道:“什么人!”
无数兵器的寒光层层迭迭将两人环绕起来,俨然是插翅难逃。
是他们插翅难逃。
一条银色的长鞭划破夜空。
风停渊淡淡道:“不要杀人。”
苏厌:“为什么?你说不杀就不杀?”
说归说,手里还是留了几分力气,左右几鞭,将黑衣人抽断了胳膊腿丢进河里。一时间船后掀起的波浪里全是浮浮沉沉的脑袋,惨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人不敢再上前,挤在舱里,面色惊惧。
风停渊推开楼船的门,走入里屋。
这是一条货船,里面堆满一人高的箱子,船内气息冷肃,箱子里皆是布满杀伐之气的兵器。
苏厌紧随其后:“我没感觉到渡厄。”
“不在船内。”风停渊道,“但是沾染了一点气息,和这群人有关……等林初来看看。”
“你还真相信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风停渊道,“他在凌霄宗指的方向并没有错。”
苏厌扫视了一圈,“咦”了一声,徒手掰下其中一个木箱上的刻印。
那刻印是一圈藤蔓环绕,当中一刀一剑相互交叉。
苏厌对比了自己手里有情剑的剑鞘:“这不是……那家剑铺吗?”
“是陈氏家徽。”
苏厌蹬蹬蹬跑到船尾,随手一鞭圈住一个人的脑袋,将他半拖离了水面,遥遥道:“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为谁做事?和陈家什么关系?运了什么东西?要运去哪里?”
“我不知道!!”那个人呛了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抓着鞭子拚命踩水,“我们只是接了上头的命令,把这批货送到元都!我上有老下有小……噗噜噗噜饶我一命……”
风停渊上前按住她的手:“他们只是办事的。”
苏厌:“但也有可能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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