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边随安叹了口气,认命收拾起来。
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收拾被砸烂的房间,原本崭新的样板间灰蒙蒙的,墙纸都像被剥脱下来,露出光秃秃的墙面。
看来他们俩吵架的地方不只在客厅,每个房间都没有逃脱毒手。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像是蜿蜒的溪水,从池子里蔓延出来。
边随安循着声音跑进去看,不知道是谁走的时候没关水龙头,开到最大的水流哗啦啦往外淌,不止浸透了地砖,还泡坏了旁边的两个房间。
怎么这样。
边随安关掉水龙头,蹲在地上擦拭起来。
水流流的到处都是,无数个用光的烟盒堆积在地上,烟卷撒的到处都是。
抽烟也是这段时间他们爆发剧烈争吵的原因之一。
父亲抽烟抽的极凶,开始时每天一包、后来每天两包,开始时每天一条,后来每天两条。
不论何时何地,无论房间里有没有人,无论小孩是不是在附近,父亲都毫不在意,点起来就抽起来。
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之后才学会的,父亲抽烟习惯不好,有时候懒得掐灭烟头,还会随手乱丢,有一次弹到了一本书上,那本书飞快着起火来,冒出浓烟,多亏当时母亲在场,把杯里的水猛泼过去,算是阻止一场火灾。
怎么能抽这么多烟,肺里能受的了吗?
边随安收拾到一半,嗅到了淡淡的焦糊味。
这里烟味太大,边随安已经分不清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他回头一看,竟看到滚滚浓烟。
边随安晃了晃脑袋,怀疑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拧开水龙头,捞出凉水往自己脸上泼,再清醒时还是能看到烟雾。
不是做梦?
烟是从哪来的?
边随安沾湿毛巾,捂在鼻子上,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浓烈的烟雾如波浪涌来,夹杂其中的还有熏人的热浪。
什么怎么回事?
边随安瞪大眼睛,如遭雷击。
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起来的,什么时候点着了大半房间。
家里哪里有火苗?
边随安转身看看这满地烟头,心中升起恐惧。
难道是父亲离开的时候把没熄灭的烟头弹到了窗帘或者书本上,母亲心情不好离开家也没看见,边随安忙着收拾被泡坏的房间,然后就在这不知不觉的时候,这热浪已经燃烧到这种程度?
恍惚之间,热气如猛虎扑面而来,边随安拼命后退,咳嗽不止,他飞速抓来一块长布,浸湿了水就往门口跑。
快要跑到门口,他想起什么,堪堪停住脚步。
小孩小孩还在二楼?
边随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往二楼跑去。
刚来到二楼,就听到疯狂的哭叫声,浓烟已经蹿到二楼,小孩可能感觉到窒息和热浪,强烈的难受令他哭叫的厉害。
浓烟令人视线受阻,边随安平常熟悉的走廊,现在像是迷宫,怎么都找不到方向。
他只能循着哭声一间一间摸过去,等好不容易找到小孩,一楼的火舌已经舔到了二楼,边随安趴在栏杆上看,下面什么都看不清了。
二楼同样有几个书房,里面易燃物不少,火舌从一楼客厅往上烧,没多久就会烧到二楼,不能再等下去了。
边随安想不出办法,他把所有的毛巾手巾都给小孩盖在鼻子上、裹在身上,两人一起往三楼跑。
三楼是个尖顶阁楼,平时有个长梯可以通往外面,边随安抱着小孩来到三楼,拼命往外推着窗户,往日很好推开的窗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焊死了,怎么都没法推开。
什么意思
边随安等不及了,他四处搜寻,在阁楼工具箱里找到一把榔头,向前助跑几步,硬是捶碎了玻璃。
他趴在窗边,垂头往底下看。
附近没有任何消防车的痕迹,这里地处郊区,人迹罕至,估计被发现和来救援都需要时间,短时间内不能寄希望于这些。
可那斜体也被火舌席卷,热浪几乎将人吞噬。
边随安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遮掩口鼻的东西,小孩包裹在身上的毛巾和捂住口鼻的湿巾也被烘干了,小孩几乎不哭不闹,软软倒在边随安怀里。
隔着玻璃,边随安几乎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他被熏得乌黑一片,像是块被炙烤过度的煤炭。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小孩怎么办,小孩来的这么艰难,父母这么期待他的降生,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结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小孩活下去。
边随安急的团团转,在工具箱里乱翻,竟真的翻到一捆绳子。
他喜出望外,把绳子系在小孩身上勒紧了,他想翻过窗户把小孩送出去,可那火舌舔舐太快,他刚刚靠近,汹涌热浪如山呼海啸一般,疯狂扑面而来。
边随安倒退两步,被烫到胳膊,顿时烧掉一块油皮。
手上连痛都感觉不到,边随安还想上前,可热浪如同滚油,将他挤在中间,留给他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窄,他动弹不得,像被蛛丝捆住的猎物,连喘息都困难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死期在这里。
死亡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反而如影随形,一直徘徊在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