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口袋的太极双鱼图挂坠,正在一抖一抖的颤动。
这个东西只有在边随安有生命危险和极端情绪波动时才会响应。
这么多年一共只响了两次,一次是边随安在天台上,一次就是现在。
边随安也感受到了,他探进胸口,捞出那小小的挂坠,轻轻攥进掌心。
“它在颤抖,像是能感知我的情绪,”边随安喃喃,“谭老师,或许你不相信,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挂在我的脖子上。我问过福利院的所有人,没有人能告诉我它的来历,它就像一块护身符,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如果我也有家人,它会不会是家人留给我的?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自己一个,也有真正会关心我的人。”
谭清明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片刻之后,还是合上嘴唇。
“谭老师,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过的什么?”
“离开福利院之后,要给我找个好家庭,让我继续上学,”边随安道,“之前说过的这些,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谭清明道,“你愿意吗?”
边随安轻轻摇头:“说实话,我想请你借我些钱,或者请你做我的担保人,让我能通过贷款贷出些钱。我会尽快想办法打工还给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进入家庭里,我想自己一个人生活,可以吗?”
他扬起头来,看着谭清明的眼睛。
谭清明心口一跳,罕见挪开视线:“不行,不可以。”
边随安笑了:“好吧,本来也没抱希望,就知道你不同意。那去和谭老师合住呢,看在我这么可怜兮兮的份上,也不能网开一面吗?”
一个“好”字涌到喉咙,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放心吧,不会让谭老师难做的,”边随安道,“那就辛苦谭老师了,请帮我找个合适的家庭吧。经历了这么多事,福利院应该会关门大吉,不会继续经营下去了吧。”
“是,”谭清明道,“所有违法犯罪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那就好,”边随安道,“景洪不能白死,这些受尽屈辱的女孩,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边随安表现的平静、淡然,连声音都没有波动,仿佛之前那个愤怒到极致、情绪如潮涌般的少年完全消失了。
可不断颤动的挂坠告诉谭清明,边随安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无畏。
“呼,外面好冷,”边随安捂住手臂,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带走大半热量,“谭老师,我先回去了,回去换身衣服。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从刚才开始,这玉佩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振动,谭清明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边随安独自待着。
“去我那里坐会,”谭清明按住边随安肩膀,“朋友送了几件厚衣服来,正适合你的。”
“朋友送了几件衣服,”边随安笑了,“没想到谭老师也有朋友。”
谭清明皱了皱鼻子,不置可否。
边随安也没再出声调侃,两人和赶来的警方人员简单说明情况,先行一步离开了现场。
谭清明的车停在山脚下,两人只能一路步行回去,边随安表现的再无所谓,身心的弦也是拉到了极致,下山过程中他浑浑噩噩,眼睛像是看不清路,手心总是时不时贴向腹部,即使隔着衣服,谭清明都能看到他那块皮肤在痉挛颤抖,边随安过多的情绪大脑承载不住,只得留给胃部消化,那个可怜的收容食物的器官扛不住这些,里面一直在翻江倒海,边随安走到一半,终于受不了了,他拧住胃部的衣服,蹲在路边吐了。
上次进食不知道什么时候,胃里连酸水都吐不出来,里面的器官像是龙卷风过境中的建筑,被吹得四散飘摇。
边随安憋得脸上都是青筋,脖颈上那一圈紫色更深、更重,他像要把负面情绪从身体里全吐出去,可因为痛苦之身在情绪里浸泡太久,他什么都无法做到。
谭清明上前两步,扶住边随安的肩膀,轻轻拍他后背:“深呼吸,别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冷静下来,不要勉强自己。”
边随安眼里都是血丝,浑身皮肤没有一块好的,谭清明触碰到他脖颈的时候,摸到了滚烫的热浪。
谭清明拧住眉头,向上拂了一把,边随安整张面颊包括额头都是烫的,身上瑟瑟发抖,浑身软的站不起来,两腿都是颤的。
可即使这样,边随安还是勉强撑着,想挣开谭清明的搀扶,想靠自己走到山脚。
谭清明实在看不下去,他将混沌挂在身后,两臂用力向上,将边随安抱了起来。
边随安瘦的厉害,可毕竟是个少年,他挣扎两下,想要下来:“谭老师,山路上,很危险,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谭清明听都不听,稳稳将人抱住,直到将人送进车里。
金屋藏娇
边随安躺进后座,将自己埋进座椅,全身蜷缩成团,膝盖紧紧顶进胃里。
他顶的很深、很重,像要把那个器官怼出喉咙。
他掐着喉咙,竭力避免咳嗽,即使人在车上,也想往车厢下滚,不想沾湿谭清明的座椅。
“躺好了,”谭清明从后视镜里看人,“听话,躺回去。”
边随安不动了。
等回了家,将人搬进客卧,边随安已经烧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