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建筑是多年以前留下的自建楼,楼梯间建的局促狭窄,每层的房顶也远远比普通住宅要高。
边随安靠在边缘,天台下的土地不再是冷冰冰的水泥,它幻化成五彩缤纷的星芒大道,散发诡异圣光。
“看到了吗?那就是自由的味道,”那道声音化为薄纱,轻柔照拂在肩膀上,“逃离身体之后,你就不会再被身体束缚,不会再感受到身体的痛苦。它不会饥饿,不会疼痛也不会流血,你时时刻刻都在感受疼痛,不是吗?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生来就必须忍受的痛楚。结束它、放开它、不再被它绑架,就不会再受到它的束缚。你是不是总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要找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如果能离开沉重的身体,那么你会行动如风,来去自如。你想知道什么,就可以轻松知道。你想要找到那个人,只要念头一动,就可以转瞬移动到那个人身边。”
天台下的水泥地又变化了,不再散发着多彩的圣光,而是化为一汪泉水,水面晶莹剔透,倒映如梦似幻的光影。
那光影变幻一会,化为一个长腿男人的背影。
想要让这个男人转过身来。
想要看清他的脸。
想要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想要清晰刻画出那个人的五官。
随着边随安不断的下达命令,那水面再次颤动起来,那个男人似乎真的侧过身来,露出一方眉眼。
想要看清楚。
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想要靠近他,想要靠近,想要靠的再近
边随安大半身体翻出天台,单薄身形摇摇欲坠,全身上下的力量只靠腰背支撑,只要风再大些,就会将他整个掀翻。
千钧一发
一道白光闪过,混沌劈开夜空,在怨灵惊愕愤怒的咆哮声中,闪电自天顶落下,激起厚重白浪。
胸口颤动起来,前后不过十秒,快的捕捉不到。
谭清明止住动作。
他不再追赶四处奔逃的怨灵,而是探出手去,一把抓住飘起的玉佩。
玉佩它
刚刚震动了一下。
是幻觉吗?
足足十多年没有震动,却在这夜半三更、万籁俱寂的时候震动了。
如果没有放在胸口,可能转瞬之间便错过了。
谭清明怔怔站着,指头按住玉佩,迟迟没有挪动。
而另一边,边随安愣在原地,保持迈出一条腿的姿势,大半身体悬吊在天台之外。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在做什么?
边随安迟钝的反应着。
胸前那块皮肤被炙烤的滚烫,玉佩上的两条鱼仿佛活了过来,在心口萦绕盘旋。
它是在颤抖吗?
明明没有人碰它,它为什么会自己颤抖?
边随安卡在天台边缘,恍惚间冷汗直冒,他控制不住这样被重力拖拽的姿势,手臂向后旋钮,握住天台边缘的晾衣杆绳子。
大半身体坠在外面,他后颈肩背那里被撕扯的厉害,几乎是骨肉分离的痛楚,五指皮肤被晾衣绳撕裂,掌心的血顺着手腕向下淌落,灌进脖颈里皮肤里,冻得他打个寒颤。
刚刚在做什么?
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爬到天台边缘?
刚刚是有人在自己脑袋里说话吗?
是幻觉吗?
谁在脑袋里说话?
精神分裂了吗?
转瞬之间,脑袋里冒出众多念头,他甩甩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硬是勒紧细硬的绳子,竭尽全力扭动腰腹的力量,将一条腿甩上天台。
掌心被血液给浸透了,紧张之下感觉不到疼痛,他拼命向前蠕动,抓住摇摇欲坠的晾衣杆子,在脚下打滑的前一刻,将自己摔回天台。
边随安摔在地上,脖颈背后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气不停。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只记得自己在房间里头痛欲裂,有个未知的声音不断诱导着他,要他抛弃身体、放弃生命寻找自由,在他即将殒命的一瞬间,胸前的玉佩突然颤动,帮助他收回神智,捡回一条命来。
边随安掌心颤抖,指头伸进衣领,捞出那枚小小的玉佩。
它静静躺在掌心,被凝固的血浸染的不再光洁。
边随安四处摩挲,在附近寻出一块毛巾,将玉佩擦拭干净,重新戴回胸口。
往日里虽然总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出现,但它们只会在身边絮絮叨叨,不会也不敢靠近自己,更无法进入自己的大脑和自己对话。
难道是自己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精神分裂了吗?
是被这些年来的生活压垮了精神,最终无法承受了吗?
边随安余惧未消,没法客观评价自己的状态,他陷入到混沌的状态里,自然没有发现一团黑雾从体内弹出,悄然消失在风中。
那团黑雾疾速奔行,似一团小小的炮弹,沿着风行的轨迹向外飘散,不知飘出多久,飘进一团遮天蔽日的浓雾中。
浓雾中有一朵绵软舒适的黑云,它化成棉花编织的柔嫩沙发,在半空斜斜飘着。
伏明陷在里面,摇着金边花纹织就的羽扇,扇尖微微向下,指向那团黑雾:“慌不择路的跑回来,还不快快显形?”
那团黑雾显出人形,显出的人形是个胖大男人,只是他鼻青脸肿,面颊像是被面粉数次发酵,丑的看不清模样:“伏明先生!伏明先生!我办事不力,求求伏明先生,求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