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1 / 1)

汽车平稳快速地行驶在深夜的街头。曹瑞刚上车就打了电话给张伯,告诉他赵舒权喝多了、还吐了,请他准备点养胃的宵夜。

挂了电话,他才发现赵舒权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已经自动下滑,改为握住自己的左手。

他顺势看过去,对上了对方一眨不眨的目光,在黑夜中异常闪亮,看起来就像躲在暗处蓄势待发的野狼。

曹瑞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弯腰轻声问:“怎么了?还想吐吗?想吐说一声,别直接吐在车上。”

赵舒权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曹瑞。

曹瑞便也不说话,任由他盯着自己看,目光也不躲闪,甚至心里还有了一点点好奇,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车辆忽然颠簸了一下,似乎是压到了路上的小石头。

颠簸的同时,曹瑞忽然感觉自己被拉着手臂拽了过去,猛然扑进赵舒权怀里,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结实的身体很好地提供了保护,他一点都没撞疼,反而赵舒权闷哼了一声,随即双手搂紧了他。

“瑞儿……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别生气……”

男人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几句话,眼皮垂了下来,两只手却固执地圈着曹瑞的身体。

曹瑞安静地趴在赵舒权的胸口待了一阵。

男人的身体因为酒精的缘故而发热,体温有些偏高,像是个暖和的大型抱枕。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对方的心跳声传入耳中,清晰、有力。

曹瑞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赵舒权都“活着”这件事。

活在同一个时代,活在同一片时空,活在同一种生活当中。

他回想起刚才酒吧里的男孩说自己运气好,似乎确实没说错。假如不是运气好,赵舒权及时找到了自己,说不定自己也会变成男孩那样,卖笑讨好艰难求生,甚至被迫或者被骗出卖身体。

“我没打算生你什么气。”他小声说,“可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叫人生气了。”

、奢望

赵舒权是从一个阳光明媚的梦境中笑醒的, 醒来之后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听着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的均匀声响,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感受着梦境中的甜蜜被雨水一点一点逐渐溶解,直到完全冲散。

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好事?

梦里,曹瑞穿着帝王登基的盛装冕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地站在祭天的高台上,郑重宣布将他——夏侯成——立为正宫皇后。

梦里的夏侯成人都傻了, 着急忙慌地跪在地上说这样做不合礼法、史无先例、希望陛下三思之类的规劝之词。

曹瑞却力排众议,让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告诉他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他听自己的。

不仅如此,年轻的新帝从高高的天阶上拾级而下, 慢慢走到他身前,抬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仰头凝视着他,笑容明媚。

登基大典, 是一个帝王一生中最隆重最重要的时刻。梦中的曹瑞却将这个仅有一次的时刻与他分享。

尽管是在梦里,夏侯成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喜不自胜地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羞涩地接受了帝王的拥吻……

连绵不断的雨声将赵舒权拉回现实。他紧紧抱着被子,像是抱着自己那颗满怀奢望又被现实打击到垂头丧气的心。

都是奢望。

前世的他们,一早就知道这段恋情见不得光, 要么无疾而终、要么躲躲藏藏, 永远不可能有光明正大的一天, 谁也给不了对方任何名分。

可他们还是奢望过。

在曹瑞当上太子之前, 曾有一次,二人在邙山的风雪之中迷路, 进入了一处山中幻境,在似真似幻中度过了与世隔绝的一夜,出山之后发现山外的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在邙山的幻境之中,曹瑞对他说,要他带自己离去。远离庙堂之高,遁走江湖之远,抛弃一切身份权柄,平平常常地做一对普通人。

夏侯成拒绝了。

他告诉曹瑞,对方注定将要成为卫国的下一任皇帝,而自己也肩负着一统天下的使命和信念。自己定会将九州天下为他双手献上,他希望曹瑞能够肩负起帝王职责,成为千古明君。

当时曹瑞久久无言,最终默许,旋即告诉他,这或许是他们此生唯一的机会。

夏侯成心如刀割,默然地接受了。

十年之后,他反悔了。

在曹瑞的长子不幸夭折时,他搂着痛苦难当的恋人,颤声劝他“放下”。

放下对继承人的执念,放下对帝位传承的责任,放下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不甘和不忿,跟自己隐姓埋名远走江南,做一对寄情山水的闲云野鹤。

曹瑞愤然打了他一巴掌,咆哮着叫他滚出寝宫。

赵舒权后来想通,确实是自己不好。他的恋人早已不是那个在他怀中真情流露、娇羞可人的少年,被时光打造成了心思深沉的干练帝王。

十年时光,少年不再。唯有自己,心存奢望。

手机铃声让赵舒权从翻涌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匆匆向秘书交代了工作安排,他起床去洗漱,才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人也晕乎乎的,宿醉的感觉仍然明显。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着镜子中胡茬明显的脸陷入沉思。

他记得大家一块喝酒闲聊,自己和曹瑞因为“宣布恋情”而成为众人的焦点,起哄的、关心的、调侃的,什么样的反应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