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车尾我才看见被撞出的凹陷,像是经历了灾难与暴力袭击,车身变形得可怕,后车厢几乎压缩成一半,轮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多次猛刹和爆冲让花纹所剩无几,就算引擎不故障,车子也跑不了多久。
弗拉基米尔拉着我,走上森林延伸出的土壤,雨水柔和得仿佛雾气,寒冷丝丝密密降落下来。
精美的妆容早就花了,每一根发丝都尽心打理过的长发也湿漉漉的,软底鞋踩进泥泞的水洼,冰凉的水灌进来,我冻得直哆嗦。
像是一场漫长的森林沐浴,我们走到路边,立了一根木桩,木头腐朽不堪,挂着锈迹斑斑的路牌,湿度这般大,金属很难不生锈。
“三公里外有一个小镇,我们去那。”字迹模糊不清,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看,在寒冷中显得无动于衷。
我怀疑他不怕冷,可他的手指十分冰凉,好像血液都失去了温度。
我扬起脖子,念出那几个大写的字母:“库夫···库夫怀尔德。”朦胧的水汽落进眼珠,睫毛上是雾蒙蒙的冰凉。三公里外的是库夫怀尔德小镇,我抹了一把脸,感觉潮湿的空气源源不竭,很难让人呼吸。
库夫怀尔德是一座小城镇,漫长的时光中一直籍籍无名,直到近几年的旅游让它稍微有些名气,不过总体而言开发程度并不高,热度一直很低,有关这座小城的新闻寥寥无几。我还是不久前练琴的休息时间,从舒宾太太收集的报纸一角上看过关于它的观光指南。
我大口喘息,努力跟上弗拉基米尔的步伐,接连不断的打击让我想绝望的哀嚎。“你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吗?”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得明明白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总是不断发生这种事,有人觊觎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我舌尖抵住上腭,牙齿打颤的声音才不明显。
雨雾里,弗拉基米尔的侧脸平静地吓人。“不过是一群卑劣的小人,躲在臭水沟里······”他用一种恨不得碎尸万段的语气,将那些人视若敝屣,踩在脚底都觉得厌弃。
他的脸上我找不到一丝惊慌失措,或是无助恐惧,似乎这种危险他已经经历了许多次,除了厌烦,其他早习惯了。
“别害怕,弗洛夏,我们会平安无事的。”弗拉基米尔是如此确信,就好像那是铁板钉钉的现实,必然会发生。我感受到他的安慰,虽然很不熟练。
弗拉基米尔能顺利长大,活到今天数次化险为夷,他的经验相当丰富,我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我相信你。”以及你的好运气。
树木腐朽枯死在路旁,弗拉基米尔懒得绕路,抱起我的腰一步跨过去,我发出痛苦的低吟,肋骨下的淤伤被安全带压迫,现在更疼了。
“你还坚持得住吗?”不得不承认我成为了弗拉基米尔的累赘,他深蓝的眼睛有种潮湿的凉意,但你却感觉那是温暖的。
我抹掉头上的冷汗,手指在腰腹间擦了擦。“我没事,我们快走吧。”纱裙不再仙气飘飘,而是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密不透风。
弗拉基米尔阴郁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的谎言,这让他比被袭击更难忍受。
敏锐的家伙,我叹服他的超能力,我的任何隐瞒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寂静而偏僻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可能是卫队阻拦了全部袭击者,但森林中小路很多,他们一时无法判断具体方位。
雨不知不觉中停了,漫山遍野的薄雾从山顶降落,绿色变得浓重,筑起压迫视觉屏障的边界线。
阳光从厚实的云层里洒落光线,穿过云海,散落进阴翳的被雾笼罩的山涧峡谷。
翻过最后一段斑驳的石子路,我的鞋子即将报废,终于看到了缠绕藤蔓与粗壮茎叶的路牌。阳光正好照亮了牌子,上面写着小镇的名字。
库夫怀尔德。
“现在可以放轻松一些,当我们进入城镇,人群会成为很好的掩护。”弗拉基米尔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我看到他不再神情戒备,语气也多了些轻描淡写,有些随意。
我的神经终于松懈,我不断地点头,只顾着小声喘气。阳光让无处不在的水汽蒸发,我握着弗拉基米尔的手,也暖和了点。
chapter 181小镇(一)妥协
随着步入库夫怀尔德地界,路面上粗粝的石子开始变得圆润,细滑,不那么硌脚,松散低矮的房屋紧凑起来,人群不再稀稀疏疏零星一两个,不同于森林空旷寂寥的野生感,是独属于人类活动的鲜活的气息。
位于城镇背面的我们从山间荒无人烟的小路误入,而远处两条宽阔笔直的大路直通库夫怀尔德的正面城墙。
我们进入的小路位于整座城镇的高处,这条蜿蜒的路自我们脚下向下蔓延,汇入紧凑的道路中。
午后的风带着太阳凉薄的暖意,卷起雨后残留的潮湿吹起我的发丝,我俯瞰库夫怀尔德小镇,它像我想起了一本西方古老的故事集《太阳之东,月亮之西》里,那座梦幻的小镇,童话故事此刻变成现实。
库夫怀尔德坐落在群山之间,是一座古老的中世纪小镇,外围是连绵不断的森林与湖泊,仔细听还可以听到瀑布从垂直的山体落下,溅落白色的水花。
城镇中心是一座笔直,尖锐的钟塔,四周分布着高高跃起的塔楼,河流奔涌出旺盛的生命力汇入街道,拱桥与渡河上的小船连接了整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