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村本就不大,这麽跑上一阵子後一人一狐逐渐远离村落中心,两侧房屋越来越破旧,眼看再几步路便要往深山老林靠齐,走上山去了。
「小狐狸,你这是想把我带去哪啊?」见周围也没了其他人,不怕被当作和动物自言自语的疯子,莅晨便开始和狐狸说起话来:「再跑下去就要直接上山了,总不会是小狐狸要请我去你家做客吧?」
听闻这话,小狐狸放慢步伐,尾巴大幅度地甩了甩,小脑袋迅速往右一撇,哪怕是对动物语言一窍不通的莅晨,也能从这肢t语言理解到一个讯息——谁要请你来作客了,不要脸!
似乎被狐狸嫌弃的莅晨很是哀怨。
自怨自艾之时,金狐狸也停下了脚步,往周围看了下後,莅晨才发现这看似荒郊野领的地方附近有座围着简陋藩篱的木屋,只是因为周围林木众多,从被开辟的道路上看恰巧位於视野si角,这才不容易被发现。
小狐狸於原处站定一会儿才钻了篱笆一处损毁的小洞进入,在内院坐定和莅晨遥遥相望。
在心头按道声罪过,莅晨足下一点轻巧地翻进院子内,待他走到小狐狸身边时屋内也传来些许动静。
习武之人向来五感较常人敏锐,自屋内传来那盈满悲痛的啜泣声全数进了他耳畔,还在想着自己是否该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原先坐在脚边的狐狸已经走过去替他将门推开,看看他再看看门内,彷佛在催他快些进屋。
「你呢?不进屋吗?」
小狐狸摇摇头,伸出短小的右前肢往他脚跟推了推,末了又张开小嘴作势往他的脚踝咬,大有你再不进去我就咬你了的气势在。
见到狐狸这般动作,莅晨耸了耸肩,没打算和狐狸一般见识地00鼻子推开门进入屋内。
现今已是傍晚时分,cha在领口的花怕是再过一阵子便会成了深红se,可灰暗的屋内却没有点上任何灯火,一片漆黑之中,某一小角落传来的哭泣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往前走两步打算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前脚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警告的喊声便随之响起:
「谁!」
啜泣声煞然而止,还带些许哽咽的嗓音自屋内传出,语气止不住地颤抖着:「这屋内什麽值钱的都没有,就妾身这贱命一条,你--」
「冤枉、冤枉,这位夫人,在下并不是过来抢劫的!」
连忙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莅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在下呃??是个偶然路过此处的云游道人,听闻到屋内有啜泣声,想来也许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就擅自进门了,希望夫人不要见怪。」
对面的nv子似乎怔了怔,满屋静寂持续了好一会儿,顷刻伴随刷地响声,放置在木桌的蜡烛被点了起来。
晃动的光源映出nv子憔悴的面容,落在双颊的两鬓碎发已趋斑白,眼窝与双颊微微凹陷,眼下的青黑看上去有些恐怖,那张脸明明没有多少皱纹,神se看上去却彷佛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妪。
虽说方才在广场就见过妇人的样子,可如今这般近距离看见莅晨不免有想要倒退几步的冲动。
究竟是历经何种折磨才会变成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正yu往後退之际,一种毛茸茸的触感扫过他的脚踝,一个机灵,莅晨猛然地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心底对自己刚才的反应与想法感到羞愧,咳了几声几声yu盖弥彰後,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妇人:「方才在下人在村里的客栈,正巧看见您在那哭喊的模样,四处打听事情的前因後果皆无所获,就想着直接来问本人是最好的。」
也没打算做什麽遮掩,莅晨将自己的来意全数道出,只是刻意忽略了那狐狸的部分——毕竟这般的狐狸实在诡异得紧,为了避免那小狐狸被当做妖孽灭掉还是少提为妙:「不晓得在下可以为夫人做些什麽?」
妇人满布血丝的双眼紧盯着莅晨不放,像是要从其中挖掘一丝幸灾乐祸的恶意或是事不关紧漠然,但那双具透明感的琉璃se双眼只有坦荡荡的关切与真挚。
妇人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看上去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受惯了周遭的冷漠,面对这纯粹的善意与热心她一时间不晓得该怎麽应对,本yu道出的话语顿时哽在喉头,不知道怎麽吐出才b较恰当。
面对这般反应的莅晨也没表现出半分不耐,只是维持原先的姿势等待着妇人开口,终於在蜡烛烧到只剩下原先的一半时,他听到妇人微微发哑的嗓音:「道长您是唯二愿意理会妾身的人。」
唯二?
捕捉到关键词的莅晨愣了愣,随即想起之前在客栈谈天的那两名村人——莫非这另外一人就是那二人口中的公子?
「妾身孙娘,夫君在两年之前过世了,留下妾身和昕儿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苦,但村人见咱们母子俩可怜总会多少照看一下,因此还算过得去,昕儿也是极为乖巧听话的孩子。」
孙娘没有立即回应莅晨的问题,而是先简述起关於自己的情况,提及自己那唯一的儿子时,那眼泪花儿已经在眼里打转:「可打前阵子开始,昕儿开始频繁地往山上跑,妾身起初觉得就是孩儿们贪玩,结伴一同去山里探险也不怎麽稀奇,但和村里的人问起时,这才知道昕儿是自己跑到山上去的,没有其他孩子跟他一块儿去。」
「荒山野岭,一个小孩自己去那儿玩耍怎麽想都不对,可昕儿也不知道怎麽ga0的,任凭妾身怎麽劝都每日往山上跑,甚至骂也骂了、扫把也请出来打了,可就不听。」
「昨夜昕儿没回家来,哪儿都找不着他,想来一人之力有限,妾身便到村里去求救,希望可以派些人手去山里找找,可谁也不愿意相信,就怕触眉霉头坏了今日的丰收祭,害得大夥儿来年没饭吃。」
「熬了一宿,挨家挨户地敲着门,可谁都不愿意理会——除了公子以外。」
又是公子——这人究竟是什麽人?
听闻到熟悉的称谓使他对这未曾谋面的公子愈发好奇,可不待他细想,提及此人孙娘眼眶的泪扑簌簌地开始往下掉,最终像是承受不住压力般痛哭失声,开始用力捶打自己的x口:「都怪妾身这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不光没救得了自己的儿,还让公子这般好人一同葬送进去,真是造孽、造孽啊!」
眼见孙娘已经开始失控伤害自己,莅晨赶忙上前拉住对方:「夫人、快别这样!见到您这般伤害自己相信不论是令郎还是那位公子都不会乐见!冷静些跟着葬送进去是怎麽回事?那位公子他」
手被拉着没法继续动作,孙娘腿一弯又跪了下来,如同是在对着神明忏悔自身过错:「昨夜求救时被公子瞧见了,问了位置就前去找昕儿,可到今天都还没回来,怕是也遭遇不测了,道长啊、您千万别孤身一人前去,若是连您也一去不回」
孙娘反过来攥紧莅晨的道袍,带血丝的双眼瞪得极大,疯了魔似地念道:「求您了道长,请答应下来吧,否则妾身si都没法瞑目」
反过来被紧紧捉住的莅晨有些不知所措,孙娘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自己也给从原先站立的姿势拉得一同跪在地上,虽然也不是甩不开,但使劲动作的话还是有风险会伤到对方,烦恼之际,原先紧紧抓住衣料的双手突然微微松开,过了半晌面前的孙娘已经缓缓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没出息的二货。
轻飘飘的语句突兀地回响於脑海,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可不给他时间再去多想,下一刻面前出现一个放大的动物脚掌。
狐狸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并没有伸出具杀伤力的爪子,r0u球打到脸上只有一种软绵绵的触感,可这一下仍旧使他吓得不轻,y是让他站起来往後退了三四来步。
原先在外头等的小狐狸走进门後以他的脸作为跳台踏往屋内的桌子上,摆着尾巴於原处转了几圈,半眯着眼瞧着莅晨一会儿後一跃而下便来到孙娘身旁,小巧的脑袋抵在妇人的额前好些时间才往後退开,说来也神奇,孙娘原先同将枯之木的面se顿时红润不少,虽说还是透着苍白,但至少已经是个活人样。
瞧着这般举动,加上先前一连串诡异的行为,此时的莅晨已经不把眼前的狐狸当作一般小动物了--说不准这娇小玲珑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年纪上都可以做自己nn了也不一定。
「小狐狸,你千方百计将在下引导至此处究竟有什麽目的呢?」
莅晨提出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覆,小狐狸确认完妇人的状况後朝着他抬了抬脸,伸爪往里头的床铺指了指,看样子是要他把人搬到床上。
向来乐於助人的莅晨也没有理由不去做,索x放下刚刚询问未果这事儿乖乖动作,将妇人打横抱起後安置到床铺上,瞧着眼前人呼x1有些不稳、脸se有些苍白的模样後,他不禁叹了口气。
安置好孙娘後莅晨推门来到院落内,日头已然完全没入山头、x口的木芙蓉也早已经染成暗红se,想来村内的丰收祭已经开始了。
月光穿透过枝叶与枝叶的间隙洒落至林间,眼前的景se分别是岁月静好、万籁俱寂的安宁景象,可莅晨却不由得起了j皮疙瘩。
起初是村内j等饲养的牲畜消失,如今孙娘又提及他的孩子进入山内後两天不见踪影,往好的方面来想可能是豺狼虎豹等野兽造成的,但若往坏的方面思考便是jg怪所为了。
想到这里,莅晨纤长的指节按上腰间的剑柄,吞了一口唾沫,自己找人的事情得缓一缓,当务之急得要上山去找那名叫昕儿的男孩。
只希望自己此刻动身不算太晚。
此时狐狸正好也从屋内走了出来,金se的皮毛在夜se中不似白日那般耀眼夺目,融入夜里的身姿多了种原先没有的气质。
「小狐狸,你费尽心思引在下来这儿,是要我去救那名叫昕儿的小男孩,对吗?」莅晨问道。
但狐狸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往往山林眼神而去的小路,湛蓝的眼瞳看上去悠远而绵长,此番神se更肯定了莅晨的猜测。
「小狐狸是jg怪吧?」没等狐狸做出任何反应,莅晨续道:「那个…你不用担心,虽然在下是一名修道人,但对於jg怪并无偏见,只要不为恶,同是万物生养并没有贵贱之分,所以——」
「能否相信在下?」
止住往山林望去的视线回过头看过来莅晨这儿,晴朗日空般的的双眼凝视着他,最终缓缓阖上,而後甩了下尾巴朝山中小径走去。
莅晨明白,小家伙没法因为这片面之言完全信任他。